柴玉去衙門見九妹不久,仿佛一夜之間,平樂縣就到處流傳說,縣太爺蕭大人已經掌握了前任縣太爺皇甫謐死亡的真相,並即日起就要著手抓人。
故而,不過兩日的功夫,不論是茶館、酒肆、還是歌舞行院,皇甫謐被殺的真相已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最喜愛的八卦談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也就不能沒有八卦。但老話兒說得好,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平樂第一大富婁老爺就對此事毫無興趣。當然,這也不是因為他有多清高,只因前幾日他丟了一尊赤金打造的金蟾。
要說這金蟾也沒什麼特別,除了渾身注滿金子外,頂多能讓幾家人幾年生活不愁。可婁老爺自從丟了這金蟾之後,每日都苦著一張如喪考妣的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出了什麼大事。
前日他已向縣衙報了案,可蕭大人只是嘴上說的好,都好幾天了,他連個信兒也沒收到。要是平日裡,家裡丟個把東西,那算什麼?婁老爺家財萬貫,放在屋子裡都快生塵了,偶爾施捨幾件也沒什麼。但這金蟾就不同了,那可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呢。萬一不走運,給人瞧出裡面的秘密,那可不是滅族就能解決的了得。
他越想越覺得心慌,今兒一早又打發管家去衙門等信兒了。可這都巳時了,管家還未回來,婁老爺仰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胖臉,兩眼直瞪著房梁發呆。
沉思間,忽聞門外腳步聲響,他笨重的身子麻溜的離開椅子,三步兩步便迎了出去。
「老。。。老爺?!」管家沒料到平日裡連路都懶得走的老爺,今日竟主動迎了上來,著實驚訝不小。
「怎樣?金蟾有下落了沒?」婁老爺迎著管家詫異的目光,問道。
「還沒呢。縣裡的捕頭老爺說蕭大人已經貼出了告示,但連個知情的人也沒瞧見。所以。。。」
「所以怎地?」
「捕頭老爺讓老爺做好心裡準備,這東西十有八九是回不來了。」管家說。
婁老爺一聽金蟾回不來了,恍如晴天霹靂,兩眼一花,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就此不省人事了。
......
這邊婁老爺生死不明,那一邊蕭有道大人卻怡然自得的坐在自家的院子裡啃西瓜。
酷暑難熬,這時來顆甜嫩多汁的西瓜,足以解去不少蘊結在體內的暑熱。
九妹瞧蕭有道吃的滿嘴紅汁,無奈道:「表哥,好歹你也是縣老爺。這吃相要是傳出去,你也不怕別人笑話。」
蕭有道笑呵呵的用帕子抹抹嘴,「阿九,你這就不懂了吧。這叫齊人之福,世上有幾個人能有為兄這樣閒散的日子?得樂且樂,能享受一刻是一刻。」
聽了他的歪理,九妹低頭笑了一回,心想倒也是,因為待會兒他就不會這麼好運了。
吃著香甜的西瓜,九妹和蕭有道一直坐到晚飯時候,吃了晚飯,他說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就先回書房去了。九妹覺得熱的難受,乾脆搬了凳子,跟莫雨坐在廊子下有一搭沒一搭的閒磕牙。
月上東山,整個衙門裡除了書房還露出幾縷燈光外,其他人早已睡去。
蕭有道一個人歪在椅子裡,隨手擎著一冊《搜神記》,正讀的津津有味。
忽然,窗格子磕巴一動,一陣熱風吹了進來。這風裡夾雜著雨腥氣,似乎不久就要來雨了。蕭有道抬頭瞧見窗子給風打的亂顫,便起身去關窗子。但當他關好窗戶,回頭之際,卻驀然發覺屋角站著一個蒙面人。那人身材頎長,兩眼如螢火,此刻正死死的盯著他。
「你。。。」蕭有道吃了一驚,還未說出一個字。只瞧那人身形一晃,閃電般出現在他面前。
有那麼一瞬間,蕭有道甚至聞到了來人身上的一股混雜著檀香跟汗水的氣味。
「說!帳冊上有什麼秘密?」不等話落,一柄長刀已逼上蕭有道的脖子。
這是自他來平樂以來,第二次被人脖子上架刀子了。蕭有道很不高興,他生平最不喜無禮兇悍之輩。
蕭有道大手一揮,將蒙面人的刀子蠻橫的撥開,生氣道:「我說這位刺客君。古人說,俠有俠道,刺客也自然有刺客的道。你這樣不守規矩,上來就給人隨便架刀子,連個姓名也不通,不覺得無禮嗎?好歹,咱也是朝廷的官員,雖然。。。雖然小了點,難道芝麻官兒就不是官兒了。。。」
蕭有道連珠炮兒似的說了一大堆。那蒙面人向來是一亮刀子,對方不是嚇暈了,就是嚇得哭爹喊娘,何曾見過這種一說話就收不住的書呆子?他腦子一懵,登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但蕭有道還是不依不饒,大道理說完了,乾脆跟他談起了人生。什麼人生來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來你是小時候沒有好的環境,這才學壞了,沒關係,只要現在放下屠刀,還有希望,嘰哩咕嚕說了一車話。
那刺客先前被蕭有道這個奇葩給整暈了,緩了緩,又聽他嘰嘰喳喳的說廢話,只想趕快擺脫這傢伙。末了,刀一橫,喝道:「你說是不說?再不說,別怪大爺下狠手!」
蕭有道正說的高興,見他兩眼冒出凶光,愣了愣,心中這才開始陣陣的發寒冷。
「你。。。你說什麼?」
蒙面人無法,只得又問了一遍帳冊之事,誰讓他遇上了蕭有道這個縣令中的奇葩呢?
「沒,沒發現啊。裡面什麼都沒有!」蕭有道戰戰兢兢道。
「你說是不說!再廢話,大爺真要下手了。」蒙面人怒喝道。
其實蕭有道說的是實話,九妹跟柴玉定計之時,蕭有道可不在跟前,自然他更不知道自己光榮的成為了包柴二人的誘餌。
蒙面人見蕭有道只是不說,再加上他先前裝瘋賣傻,認為這狗官根本就是有意消遣於他。心中一怒,手下當下用力,蕭有道忽覺脖子一涼,竟給劃出了血。
九妹跟柴玉他們此前只待在暗處查看,此時見屋中情況不對,紛紛躍進了屋中。
那蒙面人見屋中來了人,知道中了計,右手突然一翻,順勢將蕭有道拉入了懷中,卡住了他的脖子。
「好哇!你們竟敢設計你爺爺。都滾出去,信不信我殺了他。」蒙面人冷眼掃視眾人,手上加了勁兒。蕭有道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臉憋的漲紅。
「冷靜!你這是何必呢?」九妹怕他當真掐死蕭有道,忙道:「你不就是想走嗎?容易!我們放還不成?你千萬別傷他。」
「不行!不能放他走!」柴玉冷冷道。
「你瘋了?你想他死不成?」九妹悄聲對柴玉道。
柴玉冷冷的盯著蒙面人,「你殺了淨心長老,想走沒那麼容易。」
蒙面人冷哼一聲:「你不怕我殺了他?識相點的就讓開,否則老子活不了,他也別想活著。」
柴玉淡淡道:「好啊!你殺啊!反正他的命跟我沒關係。你們殺了也不止一任縣令,多死少死一個又有什麼關係?」
蒙面人見絲毫不將蕭有道的命放在眼裡,一時倒不知該如何。疏神之際,只聞空中嗖的一聲,再回神間,一柄摺扇流星般迎面射來。蒙面人也顧不得手裡的人質,揮刀便擋。趁著間隙,柴玉兩袖鼓鼓生風,如鷹隼般撲向蒙面人。蒙面人還未出刀,柴玉已一招「擒龍手」將他制住。蕭有道則給柴玉的來勢迫住,一時氣息不暢,暈倒在地。
九妹趕緊上前將其拖到椅子上,過了好半天,蕭有道才恢復了意識。
......
「說說吧,淨上長老!為什麼要殺淨心長老?你又是什麼人?」
柴玉將蒙面人的的面巾往下一拉,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立刻露了出來。
淨上斜眼瞧了瞧柴玉,冷哼道:「你既什麼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問。我只是不知,你們是如何知道是我的?」
柴玉淡淡道:「還記得淨心長老臨死前做了個向上的手勢。當時我們都以為他指的是房梁,其實不是。他是想告訴我們,殺他之人名字里有一個上字。我也是偶然看到廟裡的花名冊才想到的。爛柯寺里名字里有上的僧人,除了你就只有弟子法上。可我暗中觀察過法上,他腳步沉重,根本就不像是會武功的人。而你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