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疾馳,幾天後終於到了此地的中轉地濮州城,過了濮州,他們一路就要一路往東南奔往滕州,而不是西去長安城,今晚也必須對嬤嬤坦白實情了。
想到阿璇已經在等著她們,想到阿璇這些天的奔波辛苦,想到她們受了多少艱辛才走到這一步,喬蘿恨不得立即見到她大吐苦水。
她也只有見到阿璇才能知道田平安一家是否真的可靠,滕州是否能夠久留。
雖然她看得出田有餘和賀媽媽都是忠心能幹的人,也從他們的為人相信田平安是個靠得住的人,但畢竟是祖父手裡的人脈,他對侯府其他人並沒有什麼感情。
又斷了三十年音訊,真正的主子已經去世二十多年了,他到底能剩多少忠心與感情?是否會真的憑房契視她為主,實在很難說。
何況其中還牽扯到人家經營了三十年的產業,她僅憑一張房契就要連本帶利地收回來,不知對人家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響,財帛動人心,喬蘿心裡實在沒底。
不過喬蘿覺得也無所謂,和身家性命相比,那些身外之物不要也罷。無論如何,田有餘都救她們於水火之中,助她們順利逃出了禁錮她十年的田莊,她從內心是非常感激的。
喬蘿決定,見面之後絕不主動提及產業和收息之事,甚至人家主動提出交還她也要真心的推拒,只要田家能最大限度地庇護她們,幫她們隱藏行蹤就行,她身上的財物足夠她們衣食無憂了。
何況她從內心覺得,侯府非常有著太多的謎團和危機,絕不會放任她這個嫡長女一直流落在外,除非她真的死了。
她今年已經十歲,侯府當年送走她時曾約定金釵之年就接她回府,貴族女子一般都是那個時候議親。
就算侯府在她不知情的情況給她定了親事,最遲也要在及笄之前接她回府,侯府找到這裡並不是多難的事,最起碼那位親生母親就知道這個地方,只要田家能庇護她這幾年平安無憂就行。
至於產業,她可以完全裝作不知,裝作只知有宅子,不知有田莊和店鋪可傍身。既然侯府如此的情況莫測,那麼田家就是她的底氣和退路。
她不想為了財產斷了這條路,花錢買來的忠心有時也很好用,互惠互利才能長久,她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實在沒有什麼依仗和底氣,多一份依靠總是好的。
何況她覺得田家人忠誠磊落,極守信義,要不然也不會在阿璇上門求助後,短短時間內就安排好所有的事,幫助她們平安逃出來。
人心換人心,她所要做的,只是一個毫無保留地信任他們、依靠他們的態度而已。
不過到底該如何做,還是等見過阿璇再說,她直接與田平安接觸過,肯定對他的人品能看出一二來。
現在最大的麻煩,是今晚如何向嬤嬤坦白,如何才能讓她不被自己和阿璇做的事嚇到,如何才能原諒她們的欺騙隱瞞,一想起就覺得頭大如斗。
馬車駛進了濮州城,一路進了向陽客棧,大概知道晚上有要事,阿璇提前定下了兩個相鄰的比較僻靜的院子,一個是賀媽媽帶著女眷住,一個是田有餘帶著男子住。
喬蘿趁著嬤嬤洗浴的機會偷偷見了阿璇一面,兩人死裡逃生,再見面簡直恍若隔世,緊緊地擁在一起,互道辛苦喜極而泣。
喬蘿顧不上細訴離情,以後天天在一起,有的是機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釋清楚,現在只顧得上商議如何對嬤嬤解釋這一切的問題。
她們瞞著嬤嬤做的事實在太多了,也太嚇人了,嬤嬤知道後不知會驚怒成什麼樣子,更不知怎麼才能取得她的原諒,想想簡直頭疼無比。
兩人商議了一會,決定老老實實地對嬤嬤坦白,當然,不該說的是堅決不能說的。
這個小小的院子有一套上房,還各有一間東廂房和西廂房,嬤嬤陪喬蘿住在上房,小滿一個人住東廂,賀媽媽和蕙心住了西廂。
上房布置雖然算不上精緻華麗,卻也整潔舒適,是一明一暗兩個套間,臥室是暗間,沒有對外的窗戶,只要關好屋門,再小聲點,裡面說話外面根本聽不到。
畢竟她們要和嬤嬤說的話絕不能被人聽到,小滿倒還罷了,她對賀媽媽母女倆的了解還太少了,還沒有真正信任她們,就算她們真的可信,事關阿璇的名節和她這個十歲小女孩不正常的聰慧,都不能讓別人聽到支言片語。
坐了一天的馬車,大家都已疲憊不堪,用過晚飯匆匆洗漱後,喬蘿支使小滿先去睡,又悄悄告訴她留著門,嬤嬤晚上可能要過去住,小滿什麼也沒問就答應了。
嬤嬤正要關上屋門服伺喬蘿歇下,喬蘿卻示意她不要急,然後阿璇忽然從門外進來了,含著淚驚喜交加地看著她們。
嬤嬤又驚又喜,正欲開口,阿璇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阿璇對不住嬤嬤,讓嬤嬤擔心了,您先別問是怎麼回事,此事說來話長,請您耐下性子聽我細細說完,到時是打是罵全由你,您彆氣著就行!」
喬蘿走到門口四處打量一番,然後關好了屋門,把嬤嬤和阿璇拉到內室里,取了一個軟墊塞在阿璇腿下,又拿了一個軟墊自己也跪下了,兩個人十分理虧地看著嬤嬤。
嬤嬤大吃一驚,喬蘿是主她是奴,在她看來,主子給奴才下跪,簡直就是要反天的事。
她頓時慌了神,手足無措地站起來,惶恐不安地說:「小姐,你這是做什麼?你是主子,怎麼能給我這個奴才下跪呢!快起來快起來,折煞老奴了!」
喬蘿卻堅持拉她坐下來,然後依然跪下,認真地說:「我早當您是長輩,你受得起我這個禮!
今晚要說的是,為了活命,我們瞞著嬤嬤做了許多事,現在全部要坦白,你先聽我們倆說完吧!嬤嬤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氣,等我們說完,好不好?」
秦嬤嬤先是不解,想起這段時間心的種種疑點,直覺肯定是大事,漸漸神情嚴肅起來,點點頭:「只要你們都好好的,天大的事都沒關係,你們別怕,慢慢說吧,嬤嬤都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