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蘿表示理解,陸無雙兩歲左右就家逢巨變,被打罵喝斥百般搓磨賣來賣去,偏偏親爹親娘都死了,連一個護她的人也沒有,雖然她已經沒有了那時的記憶,但那種極度恐懼無依感一定深刻在骨子裡,一輩子都難消除。
千辛萬苦做了頭牌之後,又要時時擔心自己攢不夠身價銀會淪落為娼,好不容易贖身之後,又要面對生活無依和對外面世界種種不適的惶恐。
所以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個可靠的人嫁了,過上正常人的安穩日子吧。
陸無雙說:「剛好有一個外地的富商對我非常迷戀,他大我將近二十歲,是那家青樓的常客,身家豐厚出手大方,一直只捧我的場,給的花紅很是豐厚。
他嫡妻已逝多年,連孫子都有了,想要重金納我為妾,還說只要納我為妾就絕不再娶,做他的妾和正室沒什麼區別,只是差了一個名份而已。
他說自己年紀大了,錢也賺夠了,想葉落歸根,如果我肯跟了他,他就收拾了在涼州的生意回南方家鄉去,還發誓一輩子待我好,對我師傅也象長輩一樣孝敬。
如果我生了孩子,就和嫡子一樣看待,如果我不能生,他有一個小妾生的庶子,今年還不到兩歲,聰明健康,只是生母難產而死,就給我做兒子,讓我老有所依。
我當時就動了心,他雖年過四旬保養的卻很好,看起來又俊朗又精神,根本沒有一般商人的銅臭氣,跟了他就一輩子錦衣玉食,師傅也能跟著享福。
而且有了兒子下半生也就有了依靠,還能離開這裡重新開始生活,覺得很合心意。
師傅卻堅決不同意。她說這個男人根本不是真心對我好,只是喜愛我的美貌才情而已,否則為何這幾年只肯花些無傷大雅的小錢使勁捧我的場,卻不願意花大錢為我贖身?
贖身價雖高,對他的身家財富來說也不過爾爾,他若真的對我好,又怎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眼看著我在風塵中掙扎卻無動於衷?如今不過撿個大便宜罷了。
這種人沒事時千好萬好,若是碰到利害相關的大事,或者我年老色衰時,或者有更讓他動心的人,我就是最先被捨棄的那個,這種人絕對不能嫁。
她還說,我們現在正當難關,嫁人的時候難免會為了生存而將就,一將就很可能會所嫁非人,不如我們咬著牙挺過,等豐衣足食的時候再細細挑選一個真正合適的,到那時就是找不到也不打緊,又不指望誰養活。」
陳蘿越聽越佩服,別說在這個女子處處依附男人生活的時代,就是接受現代教育長大的女子,為了生存、為了過上好日子嫁人的也多的是,哪管什麼真愛不真愛。
這位自小接受男尊女卑觀念的師祖,幼時不知為何墮入青樓,無論經歷過什麼,卻始終有一顆真正高潔的心,寧肯孤獨無依寧肯困苦流離,也不委屈不依附不將就,而是憑一己之力努力度過難關過上好日子。
這才是真正的內心強大底氣十足,陳蘿忽然對將來的生活有了十足的信心,和師傅與師祖相比,她的處境要好的多,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陸無雙滿懷感激地說:「師傅鼓勵了我,點醒了我,我和她來到了滕州,她在這裡做過幾年教習,還有一些人脈,不愁找不到事做。就這樣我們就在這裡里安下了家,已經六年了,從開始的租房子,到現在有鋪子有莊子,也算衣食無憂了。
說起來我是可憐的人,兩歲左右父母雙亡家逢巨變,被象一件東西似的賣來賣去,幾乎都日都處在惶恐無依中。
從我懂事起每天就面臨著各種嚴苛辛苦的訓練,起行坐臥一顰一笑一回首,哪怕是喝口湯倒杯茶挽個帳子,都要盡善盡美賞心悅目,稍有差池就被打罵喝斥。
直到我年過十歲容貌長開了,才藝越來越出眾,青樓看到了我的價值,處境才好起來。若不是師傅,我恐怕都不知道被人疼愛是什麼感覺。」
她說著細細打量了陳蘿一番,笑著說:「說起來我能收你為徒,是一見你就覺得很面善,有種親切感,現在細想起來,你和師傅有那麼幾分相象,可能是因為你們都有酒窩吧,不過年齡相差太大,不太明顯而已。」
陳蘿眨了眨眼,有些失望,只有幾分相象,明顯只是路人的關係,沒有什麼故事可以探究了。
她想問能不能見見這位師祖,卻忍住了,師祖現在連陸無雙的面都很少見,更別說她這個外人了,至於去她倆的莊子上看看,陳蘿覺得還是算了,她現在已經拜陸無雙為師,能去的時候她自然會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