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再?」
歡喜意識到,莫予安的話中藏了幾分古怪。
她後退了兩步,仔細地端詳著莫予安的神色。
再?
為何要說「再」?
剎那之間,曾經的諸多猜測湧上心頭。
歡喜瞪圓了雙眸,心緒很是複雜,「莫大人,你的意思是……」
她咽了咽唾沫,艱難地問出口。「莫大人亦是……亦是走過一遭的人嗎?」
若是她沒有記錯,當初莫家被滿門抄斬,莫予安確實是逃了出去的。
只是莫府化為了一片灰燼。京中有傳言說,莫予安早已死在了那場大火之中,因此她倒也沒有太上心。
後來她到了秦國,遠離故土,從前燕國的故人,便都沒有再見過了。
「莫家被抄斬的時候。莫大人是活下來了?那後來……後來在秦宮裡,每夜出現在我床前的人,也是莫大人嗎?」歡喜急切地問道。
她還當那是自己的夢境,卻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的床前站著的,竟是個活人!
莫予安並沒有否認,「我不放心你。只是我的身份會給你帶來危險,因此才一直沒有露面。若我知曉我將你留下,會讓姜歡宜找到機會來傷害你,我定然會將你給帶走!」
他所謀之事是大逆不道,這一路註定會充滿了腥風血雨。
她向來是個嬌慣的,從未吃過什麼苦頭,他又怎麼忍心讓她跟著吃苦?
但那一回的離別,到底是成了永別。
等他再歸來時,她卻已是屍骨無全了。
「那莫大人應當是活得比我更久了。」歡喜擦掉眼角的淚水,「莫大人可能告訴我,後來你是不是給我報仇啦?」
她死的時候,失去了一切。萬念俱灰,只恨不得當即化為厲鬼來生撕了姜歡宜。
如今知曉,莫予安還活著,倒也算是安慰了。
「是啊,我給你報仇了。」莫予安的眸中,翻湧著嗜血的陰暗。
他又怎會讓傷害了她的人好好地活著?
那個狼心狗肺的燕溫礄,被他親手斬殺了,鮮血染紅了將軍府門前的青石磚。
至於燕氏和姜歡宜母女,被他吊在她的墳頭。暴曬了好幾日,最後被他千刀萬剮,血肉都被他丟到了林子裡,被野狗吃了個乾淨。
他坐穩了燕國的江山,吞併了秦國。
不惑之年,他坐在冷冰冰的皇位上,再回首才發現自己看似什麼都有了,可實則卻什麼也沒有。
他時常會想起那個胖乎乎的小丫頭,坐在桃樹下。一臉天真地歪著頭叫他——
「小和尚,你來啦!」
歡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頭的巨石轟然倒塌。
人大抵便是如此,因著前世的種種,哪怕是回來了,她也始終無法解脫。整個人皆是被仇恨給束縛起來了。
血海深仇太過沉重,可說到底,她不甘的不過是自己不得善終,仇人卻仍舊平安喜樂罷了。
如今得知燕溫礄和燕氏母女臨死前所受的折磨,甚至比她更多,她竟覺得有些痛快。
歡喜忽而覺得眼中微微有些酸澀。
她努力地揚出一抹微笑來,「莫大人後來是怎麼回來的?是生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