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今年也不過剛滿了十五,可綠丫聽著她這話,卻有無盡的悲傷,不由低頭只看著手裡的栗子,翠兒回神過來摸摸綠丫的臉:「綠丫,我一直沒問過你,以後想做什麼呢?」綠丫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著把自己的心事說出來。
翠兒聽了也笑了:「你能這麼想就好,說起來,我們都是苦命人,苦命人,互相憐惜著也好。姐姐告訴你,你以後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就算再苦再難,也不能往比你還苦的人身上踩一腳。知道嗎?」
見綠丫拼命點頭,翠兒又笑了,可這笑容里還是有些苦澀,原本對生活也似綠丫一樣,有著無限嚮往,可這些嚮往,在被屈三爺叫進房的那晚,在疼痛中全都沒有了。
綠丫並不懂翠兒笑容里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剝著栗子,分一個給翠兒,另一個留給自己,似乎這樣就能把心裡的空落落給填滿。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轉眼綠丫來屈家也快兩年了,屈三娘子又買了幾個人,有一個放在綠丫屋裡。綠丫學的很快,現在做麵食已經難不倒她,切菜什麼的,雖不能把豆腐切成絲,可切個蘿蔔番薯什麼的,還是能細如髮絲。
這樣的表現讓張嬸子很滿意,和綠丫說,再過兩個月,就讓綠丫試著上灶,學著怎麼炒菜。綠丫得了這個念想,越發學的快些。月牙在過年前被一個來京里開雜貨鋪的人家買走,筷子果然和她說的一樣,去年秋日被看中她那家的人給帶走了,除了定銀,還留下四十兩銀子。這身價讓屈三娘子十分高興,難得她出手大方,給筷子置辦了身衣衫讓她帶走。
只有翠兒還是沒被人看中帶走,每隔三四日,她總會被叫進屈三爺的房裡面去。這樣的翠兒讓屈三娘子越發看不順眼,聽她們議論說,屈三娘子已經和屈三爺鬧過,要把翠兒賣掉。但屈三爺說翠兒還能再等個兩三年,才十七,這個年歲急什麼。
這樣的議論讓綠丫擔心不已,畢竟屈三娘子要發狠的話,只怕屈三爺也攔不住她。可是翠兒又不像小嬋兒一樣惹人厭,她待人那麼和氣,那麼好。綠丫悄悄地和翠兒說了自己的擔心,翠兒聽完就笑了:「綠丫,你真好,還有你擔心著我。」
綠丫睜大一雙眼:「翠兒姐姐,你人這麼好,這是應該的。」應該的嗎?翠兒又笑了,摸摸綠丫的頭髮,很快就笑了:「你這兩年長這麼高了,只比我矮一點點,我真怕你也……」
說著翠兒住口,就算怕又有什麼用?主人家收用丫頭,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況且屈三娘子在這件事上,是管不了屈三爺的,他們雖說是夫妻,卻不過是恩客和妓|女的關係。綠丫看著翠兒那一瞬間的失神,心裡明白她害怕的是什麼。進屈家兩年來,屈家的飯食好,綠丫的個子如同春風裡的柳樹一樣,飛快地長高抽條,面上的黑黃之色也開始褪去,顯出白嫩來。
連張嬸子都笑著說,沒想到綠丫還是個美人,要不是在這灶間,穿上幾件好衣衫走出去,還以為是誰家的千金小姐呢。
可是一想到屈三爺,綠丫就覺得沒那麼認命,開口問翠兒:「姐姐,你說,能避免嗎?」能避開嗎?翠兒苦笑一下,接著才道:「要能避開,也只有像筷子似的,早早被人看上,叮囑著留下她的女兒身。可是,能避開這家,避不開下一家。我們的命,就是這麼苦。」
翠兒話里的苦澀比吃了黃連還苦,綠丫咬住下唇,拉住她的手安慰。翠兒拍拍綠丫的手:「沒什麼,綠丫,還記得你說過的嗎?等主人家開恩,把你放出去,開個小飯鋪。有時,這也不失一個法子。」得到主人家的寵愛,然後脫身。
綠丫一雙眼很清:「姐姐,可我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