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該做什麼,榛子早已從綠丫那裡知道了備細,王夫人還特地遣來了個嬤嬤細細告訴了她。可此時榛子還是忍不住臉上飛紅,特別是不管綠丫也好、蘭花也罷,還是那嬤嬤,都神神秘秘地最後來一句,頭一兩次難免疼,總要忍著,還有秦大奶奶臨去前說的話,榛子終於感到了坐立難安。
秦三公子已經走進洞房,他並沒喝多少酒,臉上只帶有薄薄的紅,喜娘上前討了賞錢,也就和丫鬟下去。秦三公子見她們把門給帶上,雖然自己已不是雛兒,可這新婚洞房總是不一樣的,況且還是自己心愛的人,坐到榛子身邊想開口說話,但過了半天還是沒想起要說什麼。
蠟燭爆了個燭花,榛子聽著這燭花爆開的聲音,既然他不開口,那就自己開口:「我,我想和你說,我雖嫁了你,可是……」話沒說完就被秦三公子伸手把榛子的臉轉過來,榛子的頭被抬起瞧著他。
秦三公子仔細瞧過了這才道:「我曉得,你要說什麼,可是當日我對你說的話,並不是空口虛言騙你的。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要的就是這句,儘管榛子並不是特別相信,可還是露出笑容。
秦三公子只覺得妻子的笑特別美,呆愣了半響才道:「我曉得你閨名是喚作嘉敏的,可是我怎麼偶爾聽小張嫂子她們提起,好像不是這個。」
「我另有個名字,不算小名,只能算做別人起的,舅舅不喜歡這個名字,不許人喚,可我覺得親切。」榛子的回答解了秦三公子的疑惑,哦了一聲反問:「那叫什麼?」
「你的名字呢?我總不能叫你三爺。」榛子有些調皮地反問,這樣的調皮秦三公子從沒見過,他又有些愣住了,接著笑了:「當日換帖時候,有我的名字的。」
「可我想聽你告訴我。」秦三公子又笑了,也許是心境和原來不同,榛子覺得秦三公子這笑看起來還是很英俊,這男子,本就是個生的很好看的男子。
「我名喚清,表字仲和,你喚我仲和就好。」說完秦三公子覺得不妥,又來了一句:「或者,你可以像小張嫂子喚她丈夫一樣。」
清哥哥?聽起來,倒像是情哥哥。榛子不由笑了:「你什麼時候聽小張嫂子喚她丈夫是喚哥哥的?」
「有一次,偶然聽到的。」秦清說著,瞧著妻子眼眨都不眨:「那你的那個名字叫什麼?」
榛子的臉微微一側:「榛子,就是那個吃的,有厚厚的殼的,」
「我知道,宮中賜下過,東北那邊貢來的,可是不好吃。」秦清的眉皺的很緊,這讓榛子又笑了,見著她的笑,秦清咽下口水:「那,我們通名報信過,是不是該兩軍交戰了?」
榛子的臉登時就燒紅了,秦清伸手把她摟到懷裡,雖然平日榛子口齒伶俐,可是這一摟,秦清才發現,榛子生的很嬌小,這樣嬌小的人,為什麼會說出和別人不一樣的話呢?秦清不知道腦中現在轉的都是些什麼念頭,只是伸手往榛子衣襟裡面探。
「你說過,榛子不好吃的。」鬼使神差的,榛子冒出這麼一句。秦清笑了,摸到的是榛子的衣帶,他把榛子的衣帶解開,瞧著裡面還層層疊疊的衣衫,笑的很自然:「我還知道,榛子的殼很厚。」
說完洞房裡就再沒有別的聲音,只有高燒的紅燭在那裡照著一切,過了很久才聽到秦清嘟囔出一句:「嗯,也許以後,我會喜歡吃榛子的。」這話讓榛子的臉更紅,伸出拳頭捶他一下,卻被他就勢握住手,往懷裡一帶,榛子就乖乖地趴在了他懷裡,秦清拍拍她的背:「趕緊睡吧,明兒還要去見長輩們呢,可不能起晚。」
次日一早定北侯府那邊就派人來接,來的是定北侯夫人的親信婆子,聽到兩人還沒起,她又去尋榛子的貼身丫鬟問過昨晚的事,聽到洞房裡一直沒要人進去伺候,曉得這洞房定是十分順利,心裡不由嘀咕一句,也不曉得太太知道了,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
婆子還在那等待,洞房裡面就叫人進去伺候,丫鬟往裡面去,接著婆子才進去,只往兩人面上一瞧,婆子就知道,昨晚的洞房那是非一般的順利。給新人行過禮,也就上前幫著丫鬟們收拾床鋪,一眼瞧見床單上自己該見的,在心裡點一點頭,丫鬟急忙收拾了去。
榛子見那婆子舉動,臉不由紅了紅,倒是秦清十分鎮定,毫不在意。
婆子走出房門,喜娘已經迎上前給她道個福:「老姐姐,大喜啊。」喜娘的意思婆子怎不知道,從袖子裡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喜娘見了伸雙手去接。婆子把那荷包送到她手上:「辛苦了。」
喜娘感覺到荷包沉甸甸的,臉上的笑容更大,這給高門大戶辦一次差使,可比給那小門小戶辦十次都強。急忙謝了婆子,又謝了定北侯夫人,這才退下。
婆子讓同伴在這等候,伺候秦清夫妻回府,她忙忙地趕回去見了定北侯夫人,對她悄聲說了。定北侯夫人嘆氣:「就算不成,那又怎樣,你三爺必定要娶。就算……」就算今日沒取了紅,叫過喜,也不能把人給休了,從花轎抬進門那一刻,這人就是定北侯府的三奶奶,沒法改變了。
婆子曉得定北侯夫人的心結何在,應是後才道:「總比那破爛貨好。」說完婆子就覺失言,急忙住口,定北侯夫人哪還願意和她計較這樣的小事,只瞧了她一眼就起身:「差不多人也該來了,我啊,這杯茶怎麼都要喝。」
婆子伺候著定北侯夫人到了廳上,定北侯已經在那等著,見夫人孤身來了就皺眉:「你怎麼也不去服侍娘過來?」這倒是定北侯夫人的疏忽,但她笑容沒變:「婆婆那裡,我讓大奶奶去了,婆婆歷來喜歡她。」
定北侯這才點頭:「說的也對,兒媳進了門,橫豎你都是婆婆,可要和大奶奶她們說了,這妯娌之間,必要和睦,別成日為了些匙大碗小的事吵架,惹人笑話。」
「公公教訓的是,兒媳雖出身不太好,也不是那樣爭短競長的。」說話的是秦二奶奶,她正好聽見,不顧旁邊丈夫的示意就開口說話。
被兒媳接了這麼一句,定北侯不由瞧秦二公子一眼,秦二公子急忙道:「爹娘,這事,是兒子的不是,兒子會去說她。」定北侯又瞧自己夫人一眼。秦大奶奶已經伺候著定北侯太夫人來了,接著人陸續到齊,下人也來回,秦清夫妻到了。
這秦家的人多一半都和榛子相熟,但今日這和平常不一樣,榛子規矩給公婆奉過了茶,又接了公婆賞下的禮,聽了一耳朵的閨範,這見長輩也就完了。和平輩各自相見,定北侯已經先放過話,這見平輩也很順利,並沒榛子預想的刁難。畢竟都是大家子出身,就算心裡再不喜歡,這面子也要給的。
見過這府里的,又去幾個族內長輩家裡見了,回侯府吃了飯,陪著太婆婆婆婆說笑一會兒,總算得到可以回去的命令。回去的馬車上,榛子瞧著自己的新婚夫婿:「這一大家子人,平常只怕人都認不清楚吧?」
秦清不由笑了:「這是當然的,不少堂弟兄,我都快不認得,還要小廝提醒。按說廖家杜家也是大族,我前次恍惚聽說……」見妻子臉色不大好,秦清也就住口,畢竟各家族內,都有點不大能為人道的事,想來廖家杜家也不例外,不然的話,廖老爺完全可以擇嗣子承襲,而不是到了現在,還不願意去族內擇嗣子。畢竟男子四十多了還沒子嗣,的確是件很讓人著急的事。
回門那日,廖老爺並沒大操大辦,只請了相熟的幾戶人來相陪,這倒合了榛子的心意,畢竟應酬太多,就難以和舅舅說話了。秀兒今兒也來了,榛子見她只望著自己笑,那唇不覺撅起:「你還笑呢,我出閣那日,都沒見你。」
「這你可不能怪我,我是做掌柜的,自然生意要緊。再說了,生意多好些,你的脂粉錢不更多些?」秀兒笑吟吟地說,榛子剛要說話蘭花已經有些激動地說:「哎呀,榛子,我覺得簡直跟做夢似的,你真的嫁進秦家,定北侯府那個秦家了,哎呀呀,當日還有人笑話綠丫,說綠丫成日安慰你,她們要曉得你現在這樣,一定說不出話來。」
當日在屈家待自己不好的人,榛子不由笑了。那時覺得,有朝一日,定會怎樣待的,怎樣報。可今日的榛子早已不做如是想,自己已經飛的那麼高,在天邊的人,還會在乎當年那些要把自己拉進泥潭的人的所為嗎?讓她們長長久久地在泥潭待著,一輩子都掙脫不出來,一輩子都惶恐,一輩子都想像不出來飛到天邊有多麼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