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讓一個管家娘陪了張有才回到那邊,張有才心裡喜悅,腳步飛快,那管家娘要緊追才趕得上,不了口中抱怨:「小張哥,你慢一些,時候還早,再說了,我們奶奶,雖不是男,也是一口吐沫一口釘的人,你放心,她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
張有才這才靦腆一笑把腳步放慢一些:「勞煩媽媽了,我這不是著急嗎?」管家娘哧地笑了:「你啊,果然是年輕孩,又是在這樣地方長大的,不曉得我們奶奶的名聲,我們奶奶,可是那有名聲的人。」
說著管家娘就把榛所為告訴出來,張有才一路聽著,已到了所住的院,推開大門,老張婆正在那樹做著針線。
聽到有人推開門就抬頭,張有才歡歡喜喜地走過去:「娘,我尋到事做了,這家主人很好,特地讓這位媽媽來問問,可願意讓我去。」
尋到事做?老張婆先是心頭一跳,接著才看向管家娘,一眼就瞧出管家娘穿著的不凡,急忙站起身道:「我家孩,是不是去把自己給賣了?」
管家娘的頭一直高高揚著,聽到老張婆這話就哧地笑了一聲:「老嫂,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家孩,磕頭碰到了天,正好遇到我們奶奶是善心人,問過了,說正好鋪里缺個小夥計,讓他到鋪里做小夥計,一個月五百錢,年底還有花紅。」
奶奶?這兩個字讓老張婆眉頭皺了皺才道:「是哪家的奶奶?」
「當然是秦三奶奶,你遍京城去打聽打聽,誰不曉得我們奶奶的名聲。」秦三奶奶,老張婆不由垂眼,榛,當初怎麼就沒瞧出來,那些灶裡面,竟藏了這麼些人物,可就算瞧出來又如何,依了屈三娘的脾性,只怕會快速地把她們賣掉,而不是留後患。
「咦,你怎麼不信?我們奶奶雖嫁了人,可這生意還是在她手上,她說一句,比個爺們說話,還要管用。」管家娘不曉得老張婆的心思,還當老張婆不相信,於是為榛辯護。
「信,當然信,這麼好的主兒,可是難尋,喜哥兒,你是怎麼尋到的?」老張婆急忙收起思緒,去問兒。
管家娘見狀就道:「既如此,我也就走了,我們東家說了,讓明兒過去,你也給他補補衣衫,還有,那鋪里是女的,也不能住那,也就早出晚歸,好照顧你。」
老張婆急忙應了,送走管家娘就問兒:「你到底,怎麼尋到的?」
張有才把老張婆扶進屋才說了根底,老張婆沉默了,過了很久才道:「怪我,就不該和你說。」張有才忍不住喊了聲娘,老張婆嘆氣:「我這些年經的事多了,又經了些冷暖,這人心是難測的,若你去了,她待你不好,那可怎麼好?」
「娘,她並不曉得我是她弟弟,況且,這齣去做事,受些氣是難的,要賺錢哪能不低頭呢?娘,我總不能看著你再……」張有才剩的話沒有說,老張婆的唇角扯了扯,也沒說話,只是輕聲嘆息,但願秀兒是什麼都不曉得,就當一個平常夥計相待吧。
第二日秀兒早早來到鋪,坐在那裡等待,尚媽媽她們還不曉得,只是在那收拾開門,小青往外探了幾次頭,忍不住撅嘴道:「小孩家就是貪睡,這會兒還沒到。」
話音剛落,張有才就走進店裡,先和店裡眾人打了招呼,這才走到秀兒面前:「王姑姑好。」少年的眼神清亮,聲音還帶著稚嫩,宛若一棵小樹苗一樣站在秀兒面前,秀兒瞧著他,思緒萬端百感交,對他點頭道:「今兒來遲了些,我們這鋪雖沒有那些外頭的大鋪開門開的早,但辰時三刻也要起來開門了。你以後辰時二刻,就要到門前。」
「是!」張有才給秀兒打了一拱,接著不好意思地道:「昨兒晚沒睡著,天快亮時才朦朧睡著,等起來時已經晚了。」他這樣不好意思的樣,竟不大像屈三爺,倒有些像綠丫。秀兒壓心裡又泛起的思緒,對他道:「少年人難如此,你先去尚媽媽那裡,曉得些胭脂水粉,也不用像小荷她們一樣曉得的多,只要曉得一些就好。」
張有才又應一聲是,這才去到尚媽媽那邊。尚媽媽今年也將五十,見一個聰明伶俐的孩來問自己,恨不得傾囊相授,秀兒在那瞧著他們一問一答,心頭重又升起那股莫名的情緒,認或者不認,都是難題。
時光易逝,張有才來到鋪里轉眼就是兩個月了,他嘴甜手勤,況且沒長成的孩,還不需十分迴避內眷。有些女客來了,若小荷她們忙不過來,他也會上去說上幾句,跑個腿傳個話送個東西,他跑著也就去了,省了小荷她們許多事情。
秀兒冷眼觀察了這些日,見張有才倒一點也不似自己爹的兒,在脾性上反而更像自己,心裡也不由稱奇,畢竟張有才的生母王寡婦,也不是盞省油的燈,至於老張婆,秀兒對她也沒有更多期望。
竟不知張有才這脾性是怎麼養成的?難道說真有淤泥里出的荷花?秀兒閒了時,也會旁敲側擊問問張有才年幼時候的事。張有才不疑有它,只當這是家常話,況且心裡也想和秀兒親近的,自然是知無不言,不過提到父親,張有才只說父親過世時候甚早,從不記得,別的一個字也不提。
秀兒心裡明白為何如此,他既不提,秀兒也不去問。聽的張有才從五歲時就進了學堂開蒙,秀兒心裡倒奇怪,這老張婆難道離開屈家後竟轉了性?但這樣的疑問,只有去問老張婆,秀兒自然不會去問,只是和張有才平常相處。
榛的身日漸沉重,況且也打著和秦清一起外放的主意,這邊的生意細微地方,漸漸倚重張諄,張諄每日忙碌,也不叫苦叫累,綠丫見張諄忙碌,自然應酬更多些,雖曉得張有才到了秀兒的鋪里,卻好些日沒去。
這日蘭花來約綠丫,說想去秀兒鋪里尋些胭脂水粉,好送給周嫂的女兒做賀禮。周嫂長女年已十六,親定的早,年底就要出嫁,幾盒好的胭脂水粉,放在嫁妝里,也是增面的事。
綠丫答應了,想著要去瞧瞧這張有才到底是個什麼樣人,也不讓丫鬟過來尋,和蘭花一起坐轎往鋪里來。蘭花只當綠丫靜極思動,想出來走走,也沒別的想法就和綠丫一起來了。
轎到了門前,綠丫先了轎,張有才見有人來到門前,急忙走出門來迎接:「幾位客人往裡面去,小店有許多上好的胭脂水粉。」綠丫早曉得張有才和屈三爺生的有些像,抬頭瞧見倒不奇怪,蘭花轎的晚一些,又沒有防備,抬頭瞧見張有才,登時臉色如見了鬼一樣,畢竟屈三爺的死訊是實實在在的,而面前竟站了個和他生的有些像的人。
綠丫見狀就輕咳一聲,握住蘭花的手就對張有才笑道:「原先這鋪里是女夥計,沒想到竟有男的,所以才驚訝。」蘭花聽到綠丫的話,曉得自己落了痕跡,急忙道:「我怎麼沒聽說這裡請了男夥計?」
「姐姐們平日出街,難有些不好拋頭露面,故此王姑姑才說,請個年紀小的,好跑跑腿。兩位若覺得衝撞了,還是讓姐姐們來就好。」張有才這樣的話也不曉得解釋了多少遍,急忙往一邊退去。
「這倒不必,我們也不是那樣小丫頭。」綠丫把蘭花的手再次握緊一些,提醒她注意,這才走進店裡,小荷跟著秀兒出去了,店裡只有尚媽媽和小青,見了綠丫兩人走進,尚媽媽忙起身相迎,還笑著道:「小張哥,你也要過來見見,這是另一個東家。」
張有才來打算迴避的,聽尚媽媽這樣說就急忙進來,有些驚訝地看著綠丫,綠丫已經笑道:「我這不過是一小股,算不上什麼東家。」
張有才忙上前打一拱,說了幾句也就退出,綠丫和蘭花來到靜室坐定,蘭花這才拍著胸口道:「這是怎麼回事?尋個夥計也是平常事,怎的這個夥計生的,倒有幾分像屈三爺,細一瞧,和秀兒也有些像呢,到底……」
這件事,秀兒不願意過多的人曉得,蘭花這邊自然不知道,綠丫見尚媽媽端上茶來,吩咐她拿幾盒新到的胭脂水粉過來,又對蘭花笑著道:「周大嫂當初待我們甚好,她女兒出閣,這份賀禮不能不送,這些,就算在我帳上了。」
「你故意岔開話,到底有什麼事,你們瞞著我。」蘭花打一綠丫的手,再次相詢,綠丫見尚媽媽拿進胭脂水粉來,讓她先退才對蘭花道:「蘭花姐,你也曉得秀兒的脾氣的,那些事,她不願意提,我們也不好問。這件事,若不揭破了,就當沒發生,不然的話,大家都曉得了,那才不好瞧。」
蘭花也不是笨人,聽了這話就嘆氣:「明白了,這人只怕和屈三爺有些瓜葛,只怕就是,就是……」蘭花把聲音壓低一些,聲音開始變的顫抖,屈三爺當初是有個兒的,被張嬸抱走了,難道他就是。
想到這蘭花的臉色都變的煞白,拉住綠丫道:「你們也太托大了,難道不曉得請神容易送神難,到時這人要曉得了,要賴著認姐姐,難道把他打出去,十一二歲的孩,可比不得你祖母那樣的人。」
「蘭花姐,你放心,我們不是那樣莽撞的人,再說相逢就是有緣,這件事,你千萬不能說出去,連姐夫那邊都不能說。」蘭花連連點頭:「我曉得,只是這京城這麼大,這地方又這樣隱蔽,怎麼偏偏就遇到了,難道說,真的有什麼緣分?」
蘭花在那嘀咕,這個問題綠丫也想不到,只是和蘭花挑起胭脂水粉來,等挑好東西,秀兒也回來了,蘭花又問幾句張有才的事,秀兒淡淡答了,蘭花還要趕回去,就先告辭。送走蘭花秀兒才對綠丫道:「方才當著蘭花姐的面我不好說,綠丫,你不曉得,我這心裡,這些日,著實煎熬。」
這種煎熬榛不明白,但綠丫怎麼能不明白?她握緊秀兒的手:「我曉得,秀兒,若是個壞人,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個這樣好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