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的聲音並不高,定北侯夫人看著兒子,秦清的眼神十分堅定,這種堅定讓定北侯夫人嘆氣,接著定北侯夫人道:「我也曉得,說也白說,這些年來,三奶奶和你之間,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嗎?可是我只是個疼兒子的娘。」
秦清屈膝半跪下來:「娘的心,兒子十分明白,兒子已經,實實在在長大了。」這話讓定北侯夫人再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才道:「既如此,你今日可受到什麼驚嚇?」
「沒有,娘,兒子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別說兒子,就連孩子們都只稍微受到一點驚嚇,並沒有哭。娘,」秦清一聲聲喚娘,讓定北侯夫人閉了下眼,接著就點頭:「以後你們行事,要記得我們倆老,千萬不可……」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損之不孝。娘,兒子記得這話的。」秦清的話讓定北侯夫人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早該隨他們去,早該放手,而不是還心有不甘。
秦清把娘的手握的更緊,心裡長舒一口氣,從此之後,娘就真的能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娶妻生子的人,不再是孩子了。
「誰在外頭?」門外傳來很小的一聲,這讓秦清皺眉揚聲去問,接著帘子掀起,一個婆子走進來:「太太,老太太那邊遣人來問了,說三爺可受到驚嚇。」
見定北侯夫人面上閃過一絲不悅,秦清忙道:「祖母疼兒子也是平常事,娘,兒子會去和祖母說。或者,我們一起去。」此刻定北侯夫人只覺得兒子十二分的貼心,就著秦清的攙扶站起來:「好,我們一起去。」
看見兩母子走進來,定北侯太夫人唇邊閃過一抹笑,問過秦清詳情,也就讓秦清回去。定北侯夫人卻沒有離開,定北侯太夫人看著兒媳,過了許久才道:「媳婦啊,兒孫自有兒孫福。」
「婆婆的話兒媳記住了。」定北侯太夫人豎著耳朵細細地聽,這回卻沒聽出有什麼不甘,於是淡淡一笑,定北侯夫人也笑了,放下吧,徹底放下吧。
定北侯府再破落,對普通人來說,也是惹不起的人,秦清夫妻在墳上遇刺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京城。聽說竟傳到皇帝耳里,天子震怒,朗朗乾坤,哪能任由人刺殺官宦妻兒?下令徹查。
這消息讓小沈覺得自家完了,這樣的事,哪是普通人能扭轉的?沈大掌柜倒有幾分清明,見兒子失魂落魄就道:「做什麼這樣?要知道,這件事我們並沒出頭,送銀子的人也好,出主意的人也好,都不是我們。」
「爹,這是抄家的罪名啊,柳家那邊?」小沈已經帶著哭腔,沈大掌柜冷哼一聲:「不成器的東西,柳家那邊可有真憑實據,來往的話,誰會沒有來往?再說了,那個去做這件事的,也未必能知道背後的人是誰?」
小沈還要再說話,小廝已經進來:「老爺,柳三爺來了。」柳三爺這會兒來,為的是什麼,想都能想到,沈大掌柜鼻子裡面哼出一聲:「不見,就說我們不在。」
小廝應是出去,小沈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每次都強迫不了,接著就聽見外頭傳來喧譁聲,然後柳三爺跑進來,對沈家父子倆說:「現在事兒鬧大了,別想著你們父子也能落個好,那種什麼都要往我頭上載的主意,別打。」
小沈臉色已經蒼白,沈大掌柜眉一皺,就用眼神示意小廝們退出去,接著沈大掌柜對柳三爺道:「先坐下吧。這樣的大事,誰不是能脫身就脫身?」
柳三爺哪是能聽得進道理的人?聽到沈大掌柜這明顯想要開脫的話,他鼻子裡哼出一聲就道:「怎麼,你是一家子老小,我就是一個人了?告訴你,我的愛妾肚子裡已經有孩子了,我還想等孩子叫爹呢。這件事,我頂多就是個謀劃,那些銀子可都是你家拿出的,別想著跑。」
這樣的無賴,小沈在心裡著急,當初就不該這樣做,沈大掌柜臉上依舊笑眯眯,但心裡的厭惡感更重了,這個柳三爺,果然志大才疏,既然都曾決定要把榛子給殺了,那現在多了一條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小沈見自己爹的臉色不好瞧,心裡還在抖,沈大掌柜已經讓人準備酒菜,和柳三爺喝上幾杯。柳三爺雖然愚笨了些,可還是有一點小聰明,怕沈家父子在酒菜里下藥,並不肯動筷子,沈大掌柜臉上笑著,先動了筷子又喝了酒,柳三爺這才敢動筷子。
酒菜自然是沒事的,柳三爺不由吃喝了個醉飽,沈大掌柜又拿出一包銀子:「這件事你出的力多,現在這樣,你先出外躲避一段時日,你爹娘那裡自然是沒有銀子的,這裡有些銀子,你拿去花。」
柳三爺見了銀子,雙眼不由放光,也不客氣一聲就把銀子收下:「就是為的這件事,你放心,我出去躲上幾個月,到時候再回來。」說完柳三爺連聲告辭都不說,就帶著銀子離去。
「爹,為何要給他銀子,還有這事到底怎麼處理?」小沈看不懂自己爹的所為,奇怪地問。
「你啊,還是太年輕了。我沒讓人送他,況且快到年底了,這京城裡,有些人要尋過年的銀子。」沈大掌柜坐在那淡淡地說。
「爹的意思,是要借那些人的手,可是這……」做不到怎麼辦?小沈的心還是很忐忑,沈大掌柜毫不在意地說:「這會兒天晚了,他一個醉鬼帶了這麼些銀子出來,哪是能逃過的,明兒啊,我們就聽他的信。」
柳三爺出了沈家,此時醉的深了,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就倒在街邊呼呼大睡。這臨到晚間,出來尋道路的人不少,有個小賊早盯上柳三爺,見他醉醺醺的,一路尾隨而行,等見到柳三爺倒在路邊呼呼大睡。這小賊心裡暗喜,悄悄走過去,往柳三爺腰裡一摸,摸到硬硬的一包,這麼多的銀子,小賊心裡已經歡喜,伸手去解繩子要把銀包拿下。
偏生柳三爺此時又翻了個身,那銀包就被壓在身下,小賊著急,仗著柳三爺醉的很了,推柳三爺一下就去拿銀包。
柳三爺睡了一小會兒,已經覺得有些舒服,被推一下就半睜開眼,本以為是家裡丫鬟來服侍自己,誰知竟是個小賊要偷自己的東西,登時就叫起來,小賊已快得手,見柳三爺叫起來,拿著銀包就要跑。
柳三爺伸手一抓就抓小賊,嘴裡就叫有賊,小賊的腳被抓住,又捨不得那些銀子,踢了柳三爺一腳想掙脫,可是柳三爺怎麼都沒放手。此時聽到有人叫有賊,巡夜的就跑過來,小賊看見巡夜的,更加想跑。
柳三爺見到巡夜的,想起自己做的事情,也翻身想跑,兩人這一跑,巡夜的倒驚訝,為何這喊捉賊的和這賊都跑,既然如此巡夜的也就跟上去追。
柳三爺酒後腿軟,幾步就被巡夜的追上,那小賊倒跑的快,可是也不料巡夜的跑的更快,直到跑出一條街巡夜的才抓住小賊。這小賊急忙道:「這些是方才得來的,全給你們,放了我吧。」
巡夜的見小賊遞上的銀包數目不少,再想想柳三爺的打扮,想來是富家公子,到時賞錢肯定更多,哪肯要這些,哼了一聲:「還不快些跟我去見苦主。」就抓住小賊往那邊走。
柳三爺正坐在地上,巡夜的見他醉的深了,正讓人給他喝水,等追到小賊的那個抓著小賊過來,口裡在說:「苦主在這,還有這些銀子。」
柳三爺醉里也有些分不清,還當說的小賊是苦主,還當自己的事已經發作,登時嚇的大哭起來:「我不想做的,是他們逼我做的,我哪敢去殺人。」
柳三爺一哭出聲,巡夜的個個都被嚇住,等聽到柳三爺的話,登時覺得有些尷尬,有老成些的商量幾句,已經問道:「他們要你去殺誰?」
「殺杜氏,不不,是秦三奶奶,我不想的,真的不想,我只想教訓下杜氏,沒想到要殺了她。」這些日子以來,這件事誰不曉得,聽到柳三爺說出這話,巡夜的登時大喜,沒想到天上竟掉下這麼個大功勞來,此時也不想抓小賊了,畢竟小賊一瞧就是個尋道路做生活的。
抓小賊的那個巡夜從小賊手裡一把搶過銀包:「賊髒在此,念你初犯,回去吧。」小賊本還想細聽,見自己被放立即對巡夜的拱了拱手,一溜煙跑了。
幾個巡夜的已經用鏈子把柳三爺鎖起來,他此時醉的很,正好套話,一路上有人在那問,柳三爺是知無不答,沈家父子自然也被供出來,等到了衙門,巡夜的先把文書叫起來,讓他拿筆記了,這才往裡面報。
這件事,因為被刺殺人的身份,是件大案,官雖睡了,聽到抓到真兇,也十分歡喜,急忙起來穿衣坐堂,又把柳三爺問了一遍。柳三爺此時酒已經醒的差不多了,想不回答,可是這官作勢要打,況且已經有了一份親供,柳三爺也只得把方才的話再說了一番,只求免打。
官問清楚了,讓柳三爺把口供畫了押,就給柳三爺上了枷,送進牢里,連夜往上峰處寫了表章,又怕沈家父子知道了跑掉。天一亮就讓人去抓沈家父子。
沈大掌柜本想等著人來報柳三爺的死訊,誰知卻湧進幾個衙役,話還沒說一句,就被衙役鎖住,沈大掌柜登時怪叫起來:「我家做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