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蕭弈的名字,童彥徹底醒了過來,他鬆開奶奶的手,撐著身子坐直身體,臉上的笑容也沒有了。
「又吵架了?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啊,三天兩頭吵架,吵完了又好,跟小孩兒似的。」老太太明察秋毫,顯然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回不是吵架,是分手,真的。」童彥特意強調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說給奶奶聽還是在提醒自己。
昨天的一切真像是夢一場,可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夢,那是他親手從身上挖下來的一塊膿瘡,是他曾經全力以赴,卻再也回不去的昨天。
老太太不信,努力睜大她渾濁的雙眼:「分手?有這麼嚴重嗎?我是搞不清楚你們這些年輕人,分分合合跟吃飯一樣隨便,想當年我跟你爺爺,我在車間做衣服,你爺爺負責檢修設備,每天服裝廠都加班加點,能見個面,說個話兒都難,哪有時間吵架鬧彆扭啊,我看你們就是閒的。」
「不是啊奶奶,」童彥知道奶奶跟去世的爺爺感情好,可老太太實在不了解情況,他又不敢把那麼刺激的情節說出來,怕她老人家受不了,只好敷衍道,「我們這回真的分手了,矛盾不可調和,情感深度破裂,您以後別再跟我提他,我以後都跟家住,省得您想我。」
老太太拿枯枝般的右手握了握童彥的:「你們啊,得到什麼都太容易了,不知道珍惜。那就先在家住幾天,什麼時候蕭奕來接你了再回去,起來吃飯吧,趙阿姨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童彥:「……」合著還是沒拿他這分手當回事兒啊!看在紅燒肉的面子上,他也懶得再解釋了。
不管怎麼說,這世上再沒有誰對他能像奶奶這麼好了。奶奶支持他讀服裝設計,支持他參加設計比賽,連他和蕭弈在一起,奶奶都沒有反對。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出櫃的那個晚上,風很大,窗子被颳得嘩楞楞直響,他對奶奶說完那翻驚世駭俗的言論,沒有從她溝溝壑壑的臉上讀出任何表情,好像她的所有表情都被那些皺紋吞噬掉了。
奶奶一句話都沒說,她先是站起身,把屋裡所有的窗戶又關了一遍,然後裹緊絳紫色的披肩,佝僂著身子,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方才如夢初醒般地回過頭說,你回屋吧,讓我想想。
童彥不知道老人是如何說服的自己,他只記得第二天,奶奶皺皺巴巴的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她嘆了口氣說,我不能陪你一輩子,只要他能好好照顧你就行。
中午,童彥和老太太吃過午飯,迫不及待地給周沫打了個電話,說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周沫,約他晚上八點Fancy酒吧見。
掛了電話,童彥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看著他辛辛苦苦從上海背回來的樣品和資料,似乎短時間內是沒什麼用處了,這些面料的流行時間跟衣服差不多,放久了就過時了。也許愛情也一樣。
兩盒沒開封的生煎包占了他小半個箱子,一夜之間物是人非,連美味多汁的生煎看著也礙眼起來,童彥「哐啷」一聲將盒子丟進垃圾桶,低頭看了看,又給撿了出來。
童彥拎著包子走到客廳,五隻泰迪正一字排開,趴在沙發上打盹。他將包裝盒打開,往地上一放,對著五隻狗狗叫道:「大寶二寶三寶四寶小寶,快過來吃包子。」
五隻顏色各不相同的泰迪一隻緊挨一隻地從沙發上跳了下來,比花樣游泳隊員入水的動作還要整齊,五隻腦袋紮成一堆兒,吭哧吭哧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