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從咖啡廳出來,雪已經停了,地面又濕又滑。沈文茵看向許十安,朝他伸出雙臂。
許十安僵硬著身子,不知道是被這低溫凍的還是怎樣,他極不自然地彎下腰,將母親摟在懷裡。
相逢的話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分別的時候就更顯得辭窮了,許十安不知怎麼突然冒出來一句:「我爸的配偶欄一直寫的你名字。」
「什麼?」
「你們依然是合法夫妻,你走了我爸也沒有找過別的女人,起碼在我看來是沒有。」
沈文茵:「……」
許十安和童彥目送沈文茵上了計程車,沈文茵一直在車窗里對他們揮手,直到他們再也看不見。
童彥覺得這對母子也很神奇,二十年不見,一個比一個冷靜。在他看來,只要父母都還健在,就比什麼都強。
他看看天色,拉了拉許十安的衣袖說:「我們回去吧。」
許十安回頭看他,張嘴先呼出一口白氣:「對不起,沒陪你去成博物館。」
「沒關係,明天也還有時間。」童彥伸手叫了一輛出租,推著許十安上了后座。
許十安一上車整個人都癱了下來,童彥挪挪身子,儘量坐直一些,扶著許十安的頭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看許十安心情不佳,童彥拍了拍他的臉說:「沒事啦,就當意外之喜了。你別老想著她離開你,你想著你找到她了,她健康快樂,有自己的人生,不是也挺好的嗎?而且我覺得她心裡還是有你的。」
許十安半眯著眼睛說:「你不知道那種得而復失的感覺有多難受,你讓一個六歲的小孩怎麼想明白為什麼她媽不要他了這件事?我小時候一看見別的同學跟媽媽在一起,就會想起她,我恨她,恨得牙痒痒的,我總是在想,要是哪天她回來找我,我一定不認她,看她痛哭流涕。結果,她一點機會都不給我。」
童彥想,他怎麼會不知道什麼叫得而復失呢,他握住許十安的手說:「這些話你剛才一個字都沒講,說明你已經不恨她了。你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但從你在博物館門口喊她的那一聲開始,就說明你已經原諒她了。」
許十安睜開雙眼看向童彥,他的溫言細語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一下就將他從情緒的漩渦里拉了出來。他不應該讓失去雙親的童彥安慰自己,沈文茵的出現只是個插曲,並不會給他既定的生活軌跡帶來任何改變。
許十安從口袋裡掏出那張被他攥得皺皺巴巴的便簽紙,舒展平整,默默塞進了錢包夾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