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算她另外三樣法寶。一是歸雁宗秘法——飛雁步。飛雁步乃當今世上頂尖秘籍之四,有言說,朝見飛雁步,暮留三人影。而牧畫扇的飛雁步,早已大成。雖說現在沒有了化力加成,她只能施展不足十之一,但是對一般修士來言,根本對這種世間罕見的步法無可奈何。二就是她那個奇怪的能力,墓麼麼稱這種能力為靈力。通過靈力,她可以輕易看穿狐素如經脈內化力的流動,知曉她經脈的空門,配合飛雁步足以一擊封其經脈。那麼,她可以躲,可以控,但是怎麼攻?攻,只能靠髏笑笑的屍儡了。
以上任何一條單獨列出都不足讓她殺狐素如,可是加起來,就足以讓墓麼麼把一個基本沒有實戰經驗的狐素如給廢了。青藤試三甲,就是她墓麼麼作為一個小小凡人隔世征途的起點,也是她作為陽煞,第一次露出自己的獠牙。所以,無論如何,前三名必有我墓麼麼一席。
然於此夜深人靜時,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墓麼么正因劇痛而蜷縮起來的身子忽然平靜,她冷冷地盯著門口:「誰?」無人應答。她打開了門,門外亦無人,只有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琉璃瓶,瓶下還有一紙,放在地上。瓶內,是一丹藥。墓麼麼看著那藥,表情陰晴不定。
第三日寅時,五強早早來到了懷嬋閣四層。奇葩依然自帶絕緣體氣場,自個兒占據了一大片空地,靜坐調息。弗羽乙乙和翎瓏不知道怎麼勾搭到一起了,一直冷麵朝天的她竟然時不時還會露出笑意,上挑的狐眼滿是嗔意。藺雀歌立於一邊,同樣靜坐調息,可眼神里時不時流過一絲憂鬱,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
當墓麼麼出現的時候,除了奇葩,幾個人的視線都不由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似乎早已習慣被人這樣盯著,謙和地笑了一下,選了一個角落裡坐定,顯然也是不打算多說些什麼。
「她的傷好很多了。」翎瓏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句。有些發呆的弗羽乙乙「啊」了一下,沒有緩過神。翎瓏仍看著墓麼麼那邊,說:「先前和狐素如那一場比賽,她受了重傷。可能你們看不出來,但是我對於受傷的人特別敏感。她最少斷了四根肋骨,肩,腰……可是,現在她竟然差不多痊癒了,定是吃了什麼絕品丹藥。這個普通凡人比我們想像中要厲害太多了。」她話語間,已隱隱地流露出敬佩的意味。
弗羽乙乙沒有應聲,還在看著墓麼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時,門被人推開。來人正是柳明和郭亮。兩人看到眾人都在,點了點頭。柳明拿著手裡的圓皿上前一步:「你們五人前來抽籤,簽上就是你們的比賽場次。抽到零的,輪空。」
五個人依次上前。翎瓏第一個,然後是弗羽乙乙、藺雀歌,再後就是墓麼麼、奇葩。墓麼麼慢慢打開手裡的簽紙,看到上面的字,她沉默了幾秒鐘,抬頭看了看四周。郭亮在盯著她看,表情充滿了仇視和敵對。而柳明則目光平靜,哪裡都沒有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靈子們,然後忽然注意到了藺雀歌。藺雀歌並沒有打開手裡的簽紙,而是看向她的方向。她顯然沒想到墓麼麼會抬頭看她,面紗下的目光一閃躲,繼而垂下視線,打開了手裡的簽紙。
見此情形,墓麼麼摸著手裡的簽紙,眨了兩下眼,清楚地看見了上面浮動的化力和幻陣。心裡,一片瞭然。所以說,你們又在坑我。「染霜對戰翎瓏,藺雀歌對戰弗羽乙乙,墓麼麼輪空。」柳明收走紙,平靜地宣布。眾人反應各不相同。比如說弗羽乙乙,心裡出了一口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而其他幾人有冷漠,也有閃躲。就在他開口準備宣布比賽時間和規則的時候,墓麼麼打斷了他。「等下。」
郭亮眯起了眼睛,眼裡的殺機濃郁至極。墓麼麼走到柳明面前,伸出了手:「我要看簽紙。」柳明愣了,隨即皺眉:「胡鬧,既你輪空,就趕緊回家休息,莫要太過分。」
「為什麼不敢給我看?是因為那簽紙上,下了幻陣?」墓麼麼笑著,聲音依然平和。
「墓麼麼,我警告你,你要是再無中生有地挑釁青藤試,我一定判你個蔑官之罪。」郭亮忍無可忍,一把抓住了墓麼麼的肩膀。他很用力。最起碼,用的力氣足夠墓麼麼的肩膀上青紫很久。作為一個凡人,她應該痛叫出聲。可是她只是側過臉頰,垂眼看著郭亮粗糙的手,眉尖挑了一下,眼下的桃妝輕微顫動。
「我要看簽紙。」她仍然堅持。郭亮又用力多了兩分,「墓麼麼,規矩就是這麼定的,別太過分!你還敢不服?」墓麼麼點了點頭:「嗯,我不服。」郭亮哈哈一笑:「那就憋著。」少女終於默然不語垂下了頭。他一臉解恨的表情,胸口因為這個該死的凡人而鬱結的悶氣散了不少,手也下意識鬆開了。然而本能突然警鈴大作,臉上劇痛,他居高臨下的視線忽然急速變高,然後拉伸,最後迅猛低落下來。一聲悶叫。他慌忙回過神的時候,竟捂臉一手伏在了地上就地半跪下去。少女的動作太過迅速,直接而乾脆,一巴掌連著一個慘痛的過肩摔,沒有絲毫多餘動作。房內幾聲驚呼,一個堂堂五化的長老竟然被一個凡人給打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揉了揉眼睛,一時間竟沒人反應過來下一步該做什麼該說什麼。
「你……你……你!」郭亮臉上新鮮的五個指印,更加襯托得一張黑臉沒了旁的顏色,如生了鐵鏽的黑鍋。「墓麼麼,你找死!」
「說實話,是你郭亮郭大人在找死。」她提起裙裾,露出藕色鞋尖,一步步慢悠悠地朝郭亮走去,「我和狐素如比武的時候,你郭大人沒有任何理由強行插手,還打傷了我。死傷不論是你們說的,出來攔著不讓我殺人的也是你們。這青藤試的規則我看在你郭大人眼裡,如同廢紙一張。而現在,你還想殺了我?哦對了,我已經是五強了,青藤五子命由月眷,除疏紅苑不可殺之,違者,皆殺。」隨著她不緊不慢的話語,離他只有一尺之距,她指著自己的脖子,稍微偏了偏腦袋,「來,這裡,瞄準點。」
這時,柳明趕忙攔在二人中間,抓住了郭亮的手小聲道:「郭長老,別忘記還有楚相在。」郭亮已經氣得不能言語,他死死盯著面前的墓麼麼,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很可惜,你不敢。」墓麼麼笑眯眯地正了正脖子,「郭大人看起來很是不服?不服,您就憋著!」
她輕飄飄撂下一句話,也不再看郭亮,而是繼續看著柳明:「柳大人,這簽紙做沒做手腳,在場的都心知肚明。畢竟我一個凡人,沒有化力無法感知上面的陣法波動。有人怕我進前三倒也無可厚非,只是,我就想問一句,這事兒,疏紅苑知道嗎?聖帝知道嗎?怕是不知。那麼,要是他們知道,你們是準備誰先死而後已,誰又前仆後繼?」一邊說著,墓麼麼一邊從手裡拿出了一張簽紙。柳明和郭亮的臉色立馬變了。那簽紙,竟和他們發下去的簽紙一模一樣,連上面的幻陣都是同樣的。柳明趕緊去數圓皿里的簽紙,震驚地發現收上來的墓麼麼那張,竟然只是一張普通的絹紙。
兩人臉色瞬間慘白,驚恐之下,柳明言手一抬,指著門外大聲說道,「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拿著一張什麼紙就在這裡信口雌黃!來人,把她給我拿下趕出懷嬋閣!」
墓麼麼拿著簽紙在眼前晃了兩下,輕描淡寫地說:「柳大人,你確定還想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嗎?」柳明的手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慢慢放了下來。
「重新抽籤,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我想,在場的幾位都不會亂說話。對吧?」墓麼麼信步在房間裡走著,經過藺雀歌身側時,停了下來,「或者,有哪位不希望重新抽籤?」她話畢,房間有些詭異的靜謐。幾個人各懷心思,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令墓麼麼沒有想到的是,打破平靜的不是藺雀歌,不是話癆弗羽乙乙,而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那位。
「重新抽籤。」他語氣冷硬,每個字都好比一個冰塊砸在地上。身旁的藺雀歌輕輕吐了口氣,眼神不再閃躲,溫柔而婉約地說:「我同意。」
「不行!」翎瓏卻站了出來,她緊蹙著眉,「你說幻陣就幻陣了?抽籤既然已經有結果了,不能再改!」說完,她看向了身旁的弗羽乙乙,試圖爭取他的支持。弗羽乙乙顯得些許苦惱,他看了一眼翎瓏,又看了一眼墓麼麼,苦惱更甚。翎瓏很明顯不願再次抽籤,她害怕她是那個輪空的。而墓麼麼,好吧,你說你既然都已經受傷了,就放棄了不好嗎?是,她第一時間察覺出來那個簽紙上動了手腳,知道怕又是臨仙門搗的鬼,但是已經是五強了,為何還非要爭一個高下?要知道,這幾個人,哪一個都不好惹好嗎?能贏狐素如,說明你有點本事,可這幾個人和狐素如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哪一個你也不是對手啊!
可是,可是……弗羽乙乙又看了一眼墓麼麼,啞巴了。不知何因,看著墓麼麼那種眼神和表情,他總能想起她那日在樹下抬眼望他的情形。如果他站在翎瓏那邊,墓麼麼定是會生他氣的吧?弗羽乙乙嘆了一口長氣,苦惱地擺了擺手,道:「重新抽籤!」
末了,他下意識側目尋她的身影。而果真如他意,她回眸側眼,淺淺一笑,眼角的桃妝生動得好似讓他於此時聞到了桃花香。柳明長長呼吸了兩口氣,深深地看了墓麼麼一眼:「墓姑娘,你這次可莫要後悔。」說完,他拉著郭亮走了出去。一刻之後。柳明重新進來了,郭亮沒有。他拿著圓皿,走到房間中央:「抽籤,墓麼麼,這次你先來。」對決表很快出來了。弗羽乙乙對藺雀歌,染霜對墓麼麼。翎瓏,輪空。這個結果,翎瓏自然不服,她氣憤地扔掉簽紙,平素冷麵的臉此時更添寒霜:「憑什麼她要重新抽就可以?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