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眨了眨眼,然後,很莊重的道:「我也要當神仙!」
這算童言無忌嘛!難道說想當神仙就可以當神仙嘛!
昨日見了葉明後,子鈺已告知她他的來歷,告知她凡人修仙的艱難。
如鳳凰所言,夢有夢中的規則,她的神仙身份來之不易,找它給她好姻緣,它也就回了隨緣二字,更何況讓她做神仙呢,它絕對不會同意的。
陳晴看著小傢伙堅定的眼神,突然疑惑:為何想要幫她呢?她可不是這種樂於助人的人啊!何以到了這裡,穿上女裝之後,人也變的婆婆媽媽善心大爆發呢!被驪姍的事感動了不假,但已經幫他們團圓了,如今再讓方初恢復容顏,按理說,到此就要結束的。為何還會想著小傢伙?
她扯了唇角,道:「那你好好修仙。」
驪姍抬眸,與陳晴相視莞爾,低眸輕柔道:「娘陪你修仙。」
小傢伙昂首,朝驪姍脆生生的道了聲:「好。」便朝向前方,烏黑的水眸里只印出一抹藍色的背影。
陳晴也迴轉頭,朝向前方。她想起了陳鈺教導過她,人的欲望無止境。
她的唇角微微揚起。
她差點忘了,夢中的人鬼妖仙,他們也都有血有肉,要吃飯睡覺,與現實中的人一樣,都有欲望。
子鈺喜歡與陳晴獨處。於是,他急沖沖的駕雲,快速的取血,再急沖沖的駕雲回驪山。但再怎麼趕,泡湖的一個時辰是趕不過來的。到驪山時,已經入夜。
思思已經睡著,驪姍將她放到方初內側。
她給他餵了血,然後一層一層解開裹滿頭的布條。昏暗的燭火下,一張清俊的臉浮現了出來。
陳晴看著尚在睡眠中的臉感嘆,這麼一張臉,卻成日裡裹著布,真是暴殄天物。
子鈺瞟了眼陳晴,眸色微沉,拉著她出了屋。
他不喜歡她帶著欣賞的目光看旁的男子。
只是,不知他見了鳳凰的人身後,會有何感想呢?
不知他見了她痴痴的看人身的鳳凰,又有何感想呢?
他拉著她來到院子,招了雲,道:「我們先去花城過一夜。」
陳晴點點頭,坐了一日的雲,就在驛館用了個早膳,她餓的很呢。
月黑風高夜,子鈺將雲停在花城上空,尋了個無人的地方,懷著陳晴輕飄飄的落了下來,再找了個客棧,吃飽喝足,運動激情了一番,最後又勞駕了鳳凰毛出來綁了他。
第二日,子鈺退了房,被陳晴領著又逛起了花城大街。
花城雖叫花城,但這個季節,除了偶爾能看到幾簇嬌妍的菊花,別的什麼花都沒有,就算冷風傲雪的梅花也沒有,畢竟還未到臨寒獨自開的時節。
在她逛的盡興的時候,突然大街上迅速的圍了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很熱鬧。
陳晴最喜歡湊熱鬧了,看著前方人頭攢動,就興沖沖的拉著子鈺鑽了進去。
可是,趁興而進,敗興而出。
裡面是兩家鄰居鬧矛盾。
說起原因,也真巧,與昨日陳晴想到的欲望有關。
這兩家,一家厲姓,一家王姓。鄰里關係,一直以來,兩家關係都很好。好到什麼程度?好到了吃同鍋飯的程度。
後來,王姓另外交了一家干姓,與干姓好了之後,與厲姓的接觸就少了。就因為這樣,厲姓不幹了,嘟嘟囔囔的,大概意思就是:你和我好了,怎麼還能和別人好呢!!
兩人走出了一段距離,陳晴忍不住嘀咕了:「好歹大家都是成家立業的人了,這種事情還好意思鬧到大街上。搞得像小孩子一般,儘是讓人看笑話。難道對他好,就一定要好到老,好到死了!只能對他好了!這欲望膨脹的,真叫人膽寒。」
子鈺僅是笑,不接話。自昨日思思說要做神仙后,他就知道她變了。
他拉著她進了飯館,用完膳便出城。
待他們到了無人之地時,也已日暮西山。
子鈺招了雲,道:「白河山在南方,我們去昌國。」
昨日,陳晴本來反悔,想讓驪姍自己去,畢竟子鈺已經破了她爹的封山,她想去哪就去哪。但子鈺卻收下了她的心頭血。
在雲端,子鈺解釋道:「白河山在昌國,在我轄內的南方,與東南相鄰。那裡沒有冬季,你怕冷,我們去那裡過冬。」
怎麼聽著像是入冬了,候鳥飛去南方過冬!
陳晴問道:「那白河山若是在北方,你就不幫她了??」
她不爽的時候,就會往不好的方向想。昨日因為思思要當神仙,讓她想到了人的欲望,認為他們一家子都得寸進尺。今日大街上又碰到了因欲望而鬧笑話的兩家子。此刻,她想到了紫衣,想到紫衣與陳鈺的不清不楚。
子鈺懷緊她,溫聲道:「不幫她。南方只是順道。況且白河山一帶也有三百年未去看過,是要去巡察一番了。」
他停頓,在她額上親了口,再道:「欲望無限,不管人鬼妖魔或者神仙,滿足了當下的願望,還會有下個願望。有時候幫助他人,也要適可而止,不要讓人產生依賴心理.......」
低沉的嗓音,相似的話語,隨風悠悠的散入空中。
曾經九歲那年,也是這個季節,這般峨眉月的夜,她睡在他的懷裡,他對她講:人的欲望無止境。
那時,十六歲的他還帶著點少年人的聲氣,但嗓音卻如此刻低沉,很是動聽。
她靠在他的懷裡,靜靜的聽著。
暮然中,她想起,她從未與鳳凰談過欲望無止境之事。
她的身姿即刻變的僵硬。
他醉人又熟悉的聲音依舊在頭頂響起。
他溫暖又舒適的胸口依舊源源不斷的給她熱量。
他到底是誰?
它到底是誰?
這裡到底是哪裡?
從來認為此處是夢的她,此刻,她有了疑惑。
她的桃花眼微眯,眼神迷離。
她的神色變得凝重,本來含笑的臉,此刻如同冰封。
子鈺感到懷中人的僵硬,止了話,低眸時,望見懷中人滿臉的震驚與疑惑。他輕聲道:「晴兒。」
不知為何,明明人在懷中,他卻覺得她遙遠的如點綴在夜幕中的星辰,只能看著它眨眼,卻碰不到摸不著。
他莫名的害怕,不敢高聲語,擔心驚了她,擔心寄居在這幅軀體內的她隨風散開,從此不見。仿若這一年多的日子,如為樹時的一千年一般,只是個夢。
他擁緊了她,越擁越緊,恨不得將她砌到自己的身體裡。
她淡淡的開口,聲音冷冷的:「你是誰?」
他在想,方才講了什麼,讓她生了疑惑。
她昂著頭,眼神冰冷,靜待他的回答。
他迎著她的目光,小心道:「我是子鈺,蒼山之巔的青松子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