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是沒有說出對我說的那番話。
隨即,她望向四弟,最後望向我,一字一頓道:「你們都是。」
曾經滿目仁和慈愛,如今只是空洞,烏黑的瞳仁里是深不見底的空洞。
愛了一生的男人去了,去的連灰也不剩,曾滿心歡喜的為他生下兩個兒子,可這兩個兒子堅持將他挫骨揚灰。
鬥了一輩子,戴了一輩子的面具,終於熬到他死了,可惜那個人也死了。留在身邊的依舊是最親的人,兒子,養女,孫子,可是誰都不是他。
堂內寂靜的壓抑。
片刻之後,虹兒走過去,抓住她的手,糯糯說道:「奶奶,在金城時,您說錦都的家好看,您帶我和哥哥去看呀!」
母親垂眸,虹兒滿臉期盼。須臾,她俯身抱起虹兒,再起身時,鳳眸里慈愛滿溢。
「好,奶奶這就帶你們去。」
她牽起阿元走向門外,走進明媚陽光。
虹兒懷著她的脖子,趴在她的肩頭,朝著我們眨眼睛。
阿元垂著的小手,小拳頭握了放,放了又握。
真是兩個懂事的孩子。
不管如何,我都是她的兒子,他們都是她的孫子,我們身上都流著她的血。
她走過來,靠到我胸口,細聲說:「二哥,別讓我等太久。」
鼻息下,是我們的梅花香,我承諾她,最多十年,我便日夜陪著她。
她昂首看著我,秋水明眸里柔情萬種,應道:「好。」
一切按計劃進行,蘇澤的支持,更讓我在五個月後就踐祚建大雍。
只是,兩地分居,相思刻骨。每年不到一個月的相聚,次次都是相見時難別亦難。他倆也算體諒,夜裡讓我與她獨處。
歲月如梭,第七年,阿元跟著我常住金城,我教導他治國之道。
又兩年,一直昏迷如同在沉睡的俊美男子突然呼吸停止,十二歲的虹兒繼承王位。她榮登太后之位,開始放權。
再一年,十年之期到,大雍國泰民安,我將皇位傳給阿元。之後,我奔赴沐陽。
每次知道我要來,她都會喬裝出城迎接我,那次也是。
沐陽城外三十里,木棉樹下。
十年前,她將整個沐陽及沐陽城外的官道都種滿了木棉。
曾經四月天,我們幾人帶著他去摘星台。
她兩坐在茵席上。她懷著他,頭頂著他的頭,手指向因為灼灼開放的木棉花而變得火紅的沐陽城,柔聲說道:「月華,你看,當年小雲兒種下的木棉如今開花了。那年在金城,你說我若喜歡,你便種滿整個沐陽。我喜歡木棉花,比喜歡紅梅還要喜歡。因為木棉花語,珍惜身邊人,珍惜身邊的幸福。阿宭,看,這滿城的木棉,是小雲兒為你而種,小雲兒希望你能醒來,希望聽你喚我小雲兒。」
摘星台上,颯颯勁風吹落她明亮眼眸里的淚珠,滴落到他的手背上,也滴落進我們的心裡。
珍惜,我們都珍惜著她,也知她珍惜著我們。
那次也是四月天,臨近沐陽五十里,一路木棉燦爛綻放。
我歸心似箭,沿著紅火一路策馬狂奔。我知道,她定在落英繽紛中翹首以盼。
前方白衣翩飛,策馬朝我奔來。
一聲聲雀躍的「二哥」是世間最美妙的聲音。
自那後,我才如願日日陪著她。
此刻,我扶著在我身上的她,欣賞她情動的模樣。
她嗔我不專心。
我翻身,緩緩告知她:「擒鈺之心,晴也。擒鈺之身,晴也。晴兒與二哥,晴與鈺,情與欲,無情,無欲,有情,才有欲。晴兒莫不是忘了,二哥,曾為你,禁慾多年。」
因為我的言語,她的極致來得迅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