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精神都不怎麼好,看得出是夜裡都沒怎麼睡。尤其是楊氏,眼睛有些紅腫,一看就是哭的。
薛青山眼裡也充滿了紅血絲,時不時看向招兒和薛庭儴的眼神陰測測的,卻又不知為何什麼也沒說。
氣氛十分壓抑,沒有人說話,明明所有人都在,也都有條不紊地在做著手裡的事,院子裡卻出奇的安靜。
吃罷早飯,薛老爺子就拿了鋤頭打算下地,薛青柏和薛青槐也沒敢耽誤,一個去把牛牽了出來,一個扛起鐵犁,跟在他身後出了門。
薛青山也沒再家裡待著,隨後也出了門,卻不知去哪兒了。
不同於薛家其他人,招兒可是十分高興。
打從昨晚上她從薛庭儴口中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就陷入不可抑制的興奮之中。別說她幸災樂禍,在她心裡本該就是小男人去,她正為了手裡沒錢發愁著,這個消息對她而言無異於天降大喜。
知道去學館裡念書的學童都特別講究,她特意把一塊兒壓箱底許久的藍布找了出來。這還是裘氏當年的嫁妝,裘氏給了招兒讓她做衣裳,可惜她一直捨不得,如今拿來給薛庭儴做書囊正好。
她把布裁了,就穿針引線開始縫著,嘴裡有一句沒一句和薛庭儴說話。就在這時,門帘子突然被人掀了開。
是大房的二小子薛有才。
薛有才今年才七歲,卻是生得胖墩墩的,看得出是個被寵壞了的。他進來後就對薛庭儴罵道:「就你這樣的,還跟我大哥搶東西,跟狗用一樣的名字的,你也沒比狗聰明到哪兒去。」
這孩子說話嘴可真毒,也是被大房兩口子慣的,又素來在家裡是個小霸王,渾得人神共憤。早幾年就見了苗頭,可惜楊氏一直護著,說他還小不懂事,這兩年倒是長大了,可惜依舊不懂事。
招兒可不吃他這套,若論這家裡誰揍過薛有才,那就非她莫屬了。薛有才怕她,卻又記恨她,她唰的一下站了起來,還不待她說話,薛有才突然將手裡的一包東西砸了過來。劈頭蓋臉的,砸得人生疼,其中還散發著奇怪的臭味。
招兒被砸了兩下,下意識去躲,又想著炕上的薛庭儴,背過身去護他。薛庭儴沒有防備,被她抱了個正著,明明不合時宜,他卻又覺得臉紅心跳。
好不容易等這一波過去,招兒這才鬆開手,薛有才已經跑了,而被他用來砸他們的東西竟然是曬乾了的牛屎。
招兒被噁心得不輕,拔腳就追了出去。
她在院門口攔下薛有才,二話沒說拽住他衣領子,抄起旁邊牆角的一根樹枝往他身上抽。
「三天不打你,你都敢上房子揭瓦了……」
薛有才掙著想跑沒跑掉,被招兒抽得生疼。他嘴裡哭喊著,一面就往地上坐去,順勢躺倒在地上。
這一看就是幼童們慣用耍賴皮的姿勢。
外面這麼大的動靜,屋裡的人都被驚了出來。
趙氏一見著薛有才被招兒打,就炸了:「誰讓你打我孫子的,快住手!」
招兒不理她,罵道:「以後還敢不敢了?什麼不學你學人扔牛屎!話倒是說得挺惡毒,哪個教你這麼說話的,今兒不把話說清楚,我不光打你,我等會兒還帶你上河裡去洗洗嘴……」
楊氏也出來了,她尖叫一聲:「王招兒,你瘋了,你竟然敢打俊才!」
「大伯母你怎麼不看看他到底幹了什麼,小小年紀不學好,學那有的婦人口出污言穢語,還往人身上扔牛屎。我現在就告訴你,你二哥有名字,叫薛庭儴,以後再敢給我說狗不狗的,我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薛有才哭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可惜沒有一個人能上來救他。趙氏氣得直跳腳,楊氏倒想上來制止招兒,卻被黑子給攔住了。
這黑子你平時看它蔫頭耷腦的,一點兒都不精神,往人面前一攔,嗓子發出低吼警告,鋒利的牙齒也露了出來,楊氏並不懷疑她若是敢上前,這狗會撲上來給她一口。
就在這時,院門外突然響起一陣詫異聲:「你們這是在做甚?」
卻是薛青山從外面回來了,與其一同的不光有薛族長和鄭里正,另還有五六個年過半百的村民。
見家裡鬧成這樣,薛青山先是詫異,旋即露出一抹苦笑,對身旁的人道:「外面人如何說是道非且就不提了,只說刻薄狗子這一樣,卻是萬萬沒誰敢這麼做的。這丫頭素來是個潑辣的,動不動就在家裡鬧騰,若真有人刻薄,還不是早就鬧得不可開交。」
這話說得可就讓人莫名其妙了,不過招兒可不是任人污衊的主兒,當即反駁回去:「大伯,你這話說得可就有些污衊人了。我尋常在家中可從來尊敬長輩,沒有什麼鬧騰不鬧騰之言。今天打這小子,也是有原因的,他竟然罵……」
話說到這裡,被楊氏打斷。
她一副著急心疼的模樣走過來,從招兒手裡搶過薛有才抱著哭道:「他才多大,你多大了?他這年紀正是不懂事的時候,你還和他計較了……」
楊氏嗚嗚的哭著,一副包含委屈無奈的樣子,薛青山也在旁邊長吁短嘆,招兒再不知這兩口子在演什麼,該完了。
她小臉急得通紅正想再解釋,這時從屋裡出來的薛庭儴一把將她拉住。
他往前兩步,站到招兒身前,先恭恭敬敬的喚了薛族長、鄭里正以及那幾位村民。都是一個村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他作為一個晚輩,這些都是他的長輩。
應有的禮數走過後,他才對楊氏解釋道:「還望大伯母莫生氣,招兒也是一時衝動,她是見才小子罵我與狗同名,又往我身上扔了很多牛糞,才會一時氣急打了才小子。」
薛庭儴這一番行舉,首先就給了人很好的印象。讀書人嘛,就該溫文有禮。再來也借用道歉的空檔,將事情來龍去脈用兩句話點明。
招兒並不傻,她錯就錯在急於想解釋清楚一切,不免贅言,而薛庭儴卻是只說重點,其他不提。
且說話極有方式,稚童頑皮乃屬正常,可頑皮到侮辱人是狗,那就值得酌量了,更不用說還往薛庭儴這個做兄長的身上扔牛屎。同時也是替招兒解釋了,她為何會如此衝動打了才小子。
果然,薛族長這些人聽了這話,再見薛庭儴消瘦的臉上隱忍的表情,就不免偏向了他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