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後面那片地是薛家早就置辦下的,村里這種宅基地並不貴,攏共兩畝多,也就花了二兩多銀子。薛家早就說要蓋房子,可年年說要蓋,年年手裡沒余錢,那地就空在那裡做了菜地。
「這——」孫氏猶豫道:「房子和地哪能一樣算?」
「四嬸,我就要地,不要房子。反正我和狗兒現在也用不上,等以後有錢了咱們自己蓋就是。」
「那行,就當四嬸四叔占了你的便宜,那地按理說是一家一塊兒,咱四房那一塊兒就讓給二房,等哪天你們起房子的時候,我和你四叔都去給你們幫忙……」
「再給二兩銀子。」薛青槐突然插口道。
孫氏聞言,愣了一下,旋即咬牙道:「行,再補二兩銀子,等我和你四叔手裡有錢就補給你們。」
招兒忙拒道:「不要銀子,哪能要四叔四嬸的銀子。」
「這必須給,聽四叔的。」薛青槐堅決道。
這麼一說,招兒也不好再推了,只是默認下來。
這邊兩家你來我往的說話,那邊薛老爺子臉色難看的嚇人。
兒大不由人,分吧,早分早好!
「還有其他別的沒?」
「家裡的牛、豬、雞這些牲畜……」
薛青槐拉了孫氏一把,道:「這些東西就算了。」
「沒牛,種地時咋辦?」
「家裡就一頭牛……」
炕桌被薛老爺子拍得砰地一聲響:「你們說完了沒?說完了,現在我來說。」
他撐著炕桌,坐直了些:「我和你們娘還沒死,翠娥年底出嫁,嫁妝還沒置辦。按老規矩我和你們娘是要跟著大房的,可我們兩個老東西還要吃喝,所以家裡的地不是分成四份,而是五份兒。」
「家裡一共三十二畝地,按五份來分,一家六畝,多出來的這兩畝給二房。老二和老大年紀挨得近,當年早早就下地幫家裡幹活了,後來又學了個木匠的手藝。他手藝好,十里八村都有名,也給家裡賺了不少錢,咱家後來添置的幾畝地,老二是出了大力氣的。
「至於我和你娘分的這六畝,我們沒死就在我們手裡,我們死了拿出來四家平分。家裡的牛算是公用的,那兩頭豬還小,等年底殺了分肉。雞也這麼分,想放在一起養就一起養,不想放在一起,就各養各的。口糧的話,都給夠吃到今年收成。」
說是都想分家,可真當薛老爺子跟算帳似的說起這些,所有人心裡都不好受。
「不過先說一點,既然你們鬧著要分家,各房以後的婚嫁之事,我和你娘就不管了。」
孫氏陪笑著:「自然不能讓爹娘再管了。」
「至於翠娥,她出嫁的時候,你們當哥哥嫂子的,有心就給添點,沒心就算了。我和你娘有這六畝地也不用你們給什麼奉養,等老了干不動了再說。」
這時,裡屋的門帘子突然被掀開,從裡面衝出來一個人。
正是隱忍已久的趙氏。
「憑啥不要奉養?養了這麼大的兒子是白養的?個個都是吸血的水蛭,是白眼狼!現在倒跟老娘算起帳來了,老娘生你們一場的帳算不算?把你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長大算不算?現在長大成人了,要跟家裡分家,分了家裡的東西不奉養爹娘,老娘能饒得了你們,祖宗也饒不了!」
趙氏這番話實在太尖銳了,說得薛青柏兄弟兩個都是羞愧地低下頭,也不敢說話,心裡翻騰著各種情緒,簡直是五味雜全。
薛青柏歷來是幾個兒子中最孝順,也是最聽父母話的。聽到這些話,心裡頗不是滋味,十分後悔怎麼就開了這個口。
「娘,要不咱們……」
周氏的聲音徒然響起,打斷了他:「娘,咋不給,爹就算說不給,咱們也要給的!村裡的慣例咋給,我們就咋給,別看我們分了家,但是還在一塊兒住,以後還是一樣孝順您和爹。咱們之所以要分家,可不是不想孝順爹和您,不過是家裡不富裕,緊著誰不緊著誰著都是問題,您說是不是?」
這些話成功讓薛青柏住了聲。是啊,奉養爹娘是理所應當的,可沒有弟弟奉養大哥一家子。
「說白了,你們幾個就是嫌老大家的花錢多了!」趙氏冷笑。
下面幾個人都不吱聲,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還用明說。
趙氏笑得更冷:「行,你們有本事,你們想自己過。你們嫌老大家的花家裡錢了,那老大家以後若是有了本事,你們可千萬別上來死皮賴臉的再貼上來。!」
趙氏的話,讓所有人都尷尬。
楊氏在一旁假惺惺地道:「我們俊才可沒有本事,當叔叔的和當嬸兒的都瞧不上咱,以後又怎麼可能會來沾我們的光……」
話都說成這樣了,再不吭聲可就成死乞白賴想沾別人光了。
招兒冷笑道:「大伯母你儘管放心,以後就算我跟狗兒窮得要討飯,也不會上你家來討。」
周氏也道:「大嫂你放心,咱們清楚自己是什麼命,一輩子就是土裡拋食的泥腿子,改不了的!不想發達,也沒那個命發達。」
見此,孫氏自然不能再沉默了。說白了,現在三房就是一條繩上螞蚱的,她就算再怎麼勢利,也沒臉在此時裝死。
她正想說什麼,一聲轟天巨響徒然響起。
卻是薛老爺子將炕桌給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