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他可以說不嗎?
哪怕是睿智詭辯如薛庭儴,這會兒也有些暈了。
他抿著嘴,頂了一句:「館主此時應該上心的是如何自保。」
這下輪林邈臉黑了。
*
薛庭儴並沒有久留,很快就離開了。
回號舍的路上,他心裡想的卻是自己的那個夢境。
之前他會那般問那老嫗,恰恰是因為他夢裡曾發生的一件事。他其實是見過這老嫗的,卻因為當時並沒有留心,再加上對方當時形容粗鄙,只是一眼即過。直到這次他離得近了,才想起此人是誰。
在那夢裡,清河學館曾死了一名學生,當時在學中引起很大的恐慌,卻被眾先生和館主壓制,學生們俱是不敢言。
那個死了的學生便叫孫河,而不是孫鶴。
孫鶴此名在薛庭儴的記憶中,是沒有存在的。而那夢裡也沒有發生這次的事,也可能是發生了他不知道,因為在那夢裡,他因為排擠,一直形隻影單,從不與他人交往。
可恰恰就是這幾件都微不足道的事湊在一起,薛庭儴才覺得內中肯定有蹊蹺。
具體到底是何蹊蹺,他暫時也說不出來,卻是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回到號舍後,毛八斗三人便圍上來探問館主叫他過去究竟,可是誇獎於他了。
薛庭儴摸了摸鼻子,誇獎沒有,倒是被斥罵成小人了。不過這種事他肯定不會拿來說,而是推說自己發現了一些事情,需要幾人幫忙。
夢境之事,薛庭儴自是不會提。他便推說自己曾經見過那名老嫗,機緣巧合下知道她的孫子不是叫孫鶴,而是叫孫河。
這兩個字音同,字卻不同。
所以薛庭儴這話一說出來,便讓三人也犯了疑。尤其毛八斗,當即宛如打了雞血也似,亢奮了起來。
「我嗅到一股陰謀的味道!」
四人面面相覷後,陳堅問道:「那庭儴你有何章程?」
「我之前拿話套那老婦人,她曾說了一句她孫兒的名兒是他們村最有學識的人取的。為今之計,咱們只有先找到他們到底是什麼地方的人,進而找到取此名的人。至於其他的,先按下不談。」
「那行。只是咱們該怎麼找,這十里八鄉誰知道這一家人是哪兒的人。」
「難找也要去試試。」
「要不,咱們告訴館主?」李大田道。
毛八斗立馬說:「告訴館主做甚,這正是咱們力挽狂瀾之時。此事若是辦成,以後咱們可就是學館的大救星。說不定館主賞識我等,收我們做個弟子啥的,我聽人說館主從不收弟子,於子友那幾人爭著搶著都想做館主的弟子。」
提起這個,自然想起如今身陷囹圄的於子友等人了。
這次文斗之事,便是於子友帶的頭,清遠入了甲的學生不過二十來個,如今陷進去了一大半。於子友和王奇都在此列,倒是胡連申因那天腹瀉,僥倖逃過了一劫。
按下不提,既然說定了,四人便商量著如何出館。
因為這幾日人心惶惶,學館中已經有好幾名學生因為懼怕被牽連,而出言藉口先回了家。
這些人自然為留在館中的學生所鄙夷,覺得他們貪生怕死。且不提這些,如此一來倒是給了薛庭儴等人順利出館的機會,因為他們四人也離開了,引起剩下學生的唾棄,這裡就不一一表述了。
林邈收到這個消息,落寞一笑,旋即釋然。
薛庭儴此舉不恰恰是應了他之前所言,小人有趨利避害之本能。罷,渾當兩人沒有師徒之緣罷了。
*
四人離開學館,一時也不知往哪兒去。
正在街上躑躅,一輛騾車突然停在他們面前。
「庭兒,你們怎麼在這兒,學館裡今天休沐?」
是招兒。
高升趕著騾車,而她身穿一身男子衣衫坐在一側。車停下後,她便跳了下來,攔在四人面前。
招兒口中雖是這麼說,目光卻有凝重之色,明顯懷疑四人是偷跑出來的。
「啊,姐姐……」是毛八斗。
他搔著腦袋也不知叫甚,別看他當著薛庭儴插科打諢的好,真對上招兒,他可不敢叫那勞什子小未婚妻。不怕被招兒打死,也怕被薛庭儴給陰死了。
他開了個好頭,李大田和陳堅兩人也老老實實地跟著叫了句招兒姐。尤其是李大田,渾然沒去關注自己應該比招兒大才是。
這連著三聲姐,讓招兒笑眯了眼,也讓薛庭儴黑了臉。
他忍著不是滋味,對招兒道:「你別多想,我們出來不是偷跑出來玩的,而是有事。」
「什麼事?」招兒問,又道:「上車來說吧,你們去哪兒有事,我送你們。」
別看這話說得沒有什麼毛病,不過是句順口的話,薛庭儴卻聽出一絲監視的味道。招兒就是如此,哪怕心中對他的言行有什麼不滿,不是關鍵也不會直截了當說出來,大多都是迂迴之策。
這種情況下,薛庭儴自然瞞不住,就將學館中發生之事和他的發現一一說了。
「你們可真是,這種事自然是幫忙的人越多越好,你們倒是存心給瞞著。」招兒失笑,一句小孩子氣的話沒有說出。
「也是不想走漏了風聲,我估摸著學館裡恐怕有內鬼。」薛庭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