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是糊塗啊你!怪不得我說老二為何會讓你發那樣的誓……」
薛老爺子痛心疾首,藏在他心裡多時的疑惑終於明白了。甚至當初,他見老二借著恩情臨死之前逼大兒發下那種誓,他心裡其實是挺不舒服的。而這種不舒服的感覺,隨著家裡矛盾的激發,越來越重。
尤其是兩個孫兒之間的選擇,每糾結為難一次,他都在怨老二為何要這麼自私。狗子明明不成,為何非要逼著老大不供自己兒子,要先緊著他的兒子。
如今終於明白了,因為老大欠了老二一條命啊。
因為他老二冤,卻又顧全著大局,什麼也沒說。
「你這個死東西,那是你弟弟,是你親弟弟……」薛老爺子一面哭著罵,一面掄起煙鍋往薛青山身上抽。薛青山疼得哭爹喊娘,可在場沒有一個人去拉薛老爺子的。
包括趙氏也不敢去拉,她還是第一次見老頭子瘋魔成這樣。
薛庭儴深吸了一口氣,睜開布滿了血絲的雙眼:「我要跟他斷絕關係,這個家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他清冷的聲音乍然響起,明明聲音並不大,卻是壓下了那邊的哭爹喊娘聲。
薛老爺子轉頭看向他:「狗兒,他畢竟是你……」『親大伯』這句話,最終還是沒說出來,看著這樣一張臉,薛老爺子說不出來,也沒臉說。
薛庭儴說的自然不是分家,正解來說薛家早就分家了。他的意思其實很清楚,就是在逼薛老爺子乃至薛族長,將薛青山從薛氏一族除名,
一個選擇題,要麼薛庭儴,要麼薛青山。
若是這個選擇題在縣試之前,毫無疑問薛家乃至薛氏一族都不可能放棄薛青山這個童生。可如今縣試過了,薛家出了一個還不到十五的案首。
知道一個還不到十五的案首是什麼寓意嗎?他還很年輕,他可能馬上就會成為一個很年輕的秀才。而他成為秀才的時候越年輕,代表他考上舉人的可能性就會越大,甚至是舉人。
而薛青山不過是個人近中年,已經考了許多次依舊連秀才都考不上的老童生。
「你說這話是啥意思,你這是想攆走你大伯?」趙氏忍不住道。
薛庭儴沒有理她,掀起袍角,在薛族長面前跪了下來。
「還請堂爺做主。」
薛族長徐徐嘆了口氣:「罷,之前的事我就在想如何處置青山,才能起到警醒之效,看來青山是不能留在族裡了。」
「海子哥……」
「堂爺……」
*
薛族長親自開了在祠堂,並招了所有族人來,將薛青山在族譜上除了名。
自此薛青山就是沒有宗族的人。
沒有宗族就是孤家寡人,就是沒有依靠,甚至死了也不能入祖墳。再甚者說,若是有人故意告上官府,甚至會剝奪其身上的功名。一個連自己宗族都要驅逐的人,該是怎樣德行有失,道德敗壞,朝廷自然不會讓這樣一個人身負功名。
一時之間,村里是人人稱讚薛族長剛正不阿,鐵面無情。都沒想到他竟會處置這麼重,雖說按照規矩這麼處置也不為過,可誰不知道薛青山是薛族長的侄兒,本人又是個童生。
包括鄭里正都沒想到。
當然也有人心裡有數這事情恐怕不單純,若真是如此,之前就處置了,至於來回費兩茬功夫。聯想起之前村裡有人說薛老二是薛老大害死的,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了些影子。
按下不提,這次將薛青山從族譜上除名,卻是沒有連累薛俊才的。
這是薛族長、薛老爺子,乃至薛庭儴共同默認的。罪不及妻兒,事實上這事也確實和楊氏及薛俊才沒什麼關係,雖是楊氏幫著隱瞞了這事,可之前也是她出面指認,才會讓薛青山放棄抵賴,算是功過相抵了。
為了不牽連薛俊才,族譜上薛青山的名字後面寫著『卒』字,這個字是薛庭儴親手寫上去的。從今以後薛青山即使還叫薛青山,他也不是薛青山了。
楊氏和薛俊才依舊留在薛家,薛青山卻是帶著薛寡婦搬去了薛寡婦的住處。
這也算是給薛家解決了一個大難題,若不之前鄭里正說讓把薛寡婦帶回去養著等生下孩子再說,薛家那邊還真不好安置。
時間轉瞬即逝,眼看著就快到了四月,薛庭儴該遠赴府城參加這一次的府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