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乃是武將出身,當時適逢中原大地一片飄搖之際,危在旦夕。之所以能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除了自己的英明神武、驍勇善戰,也是結合了多方的勢力。
這些勢力在一切太平下來,都成了朝廷身上的毒疽,挖不下來撕不下去,牽一髮而動全身。哪怕太/祖拼著毀譽一身,依舊沒能徹底解決,只留下一個表面太平盛世,實則千瘡百孔的江山給他。
太子祁翮乃是嘉成帝的頭一個兒子,也是最得他喜愛的兒子。自小帶在身邊悉心教養,這孩子也是打小就聰明伶俐,只是讓嘉成帝萬萬沒想到是,也不過這幾年他忙於朝政,疏忽了對太子的教誨,竟會讓太子染上那種惡疾。
整個東宮已經被戒嚴了,太子身邊的奴才被打的打殺的殺,連太子的三位老師也被遷怒,至今滯留在東宮不得歸。
這其中就包括太子少師傅友德,及兩位侍講官。尤其是傅友德,作為太子少師,一直頗得嘉成帝看中,才會將他放在太子身邊,卻未曾想到他竟是疏忽至此。
其實這事怨在傅友德頭上,也實在有些冤屈,他雖是太子少師,到底也不是日日跟在太子身邊。而太子之所以會染上那種惡疾,乃是身邊惡奴為了逢迎主子,刻意引誘太子去那種地方,才會發生這種事。
可帝王的遷怒素來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真得攤上了這種事,也只能自認倒霉。
為此,不光東宮一片風聲鶴唳,連皇后娘娘也被遷怒了,被禁足在坤寧宮。
就在朝中因為考官選差的事爭得是沸沸揚揚之際,皇宮裡卻是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
有人給林邈送來了消息,得到消息的他整整一夜未睡,次日又去翰林院點卯,當晚回來後,將薛庭儴陳堅他們都叫了過來。
他也並未細說,只道是讓幾人行走在外,不要透露和北麓書院的關係。幾人皆是不解,紛紛追問,唯獨薛庭儴目光閃了閃,又沉寂下來。
「希望這件事只是為師過多擔憂,我等初來乍到,又與旁人無甚交際。為師也就罷,你們不過是小魚小蝦,在北麓書院待的日子也短,知道的外人極少,希望不會受了牽連。只是朝中之事素來牽一髮而動全身,事情未發生,誰也不清楚最終會如何,為師這麼說不過是未雨綢繆。」
眼見遮掩不住,林邈就透露了些許口風,只是並未細說,只道是幾人的大師伯出了些事。
毛八斗他們還有一些摸不著頭腦,薛庭儴卻是頓時大悟。
北麓一系之所以能在朝中超然物外,除了魯桓卿這個當世大儒,還有一人占著主要干係,那就是魯桓卿的第一個學生,林邈的大師兄,薛庭儴等人的大師伯傅友德。
這傅友德並不位高權重,只領著國子監祭酒的銜,卻領著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太子少師。
基於此,朝中各個派系俱都不願得罪北麓書院。太子之師,若是哪日太子登上寶座,至少是一個三公位置,這樣的人物自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說不定還要交好一二。
如今這麼看來,傅友德是出事了?
正確的應該是說太子出事了。
在薛庭儴的那個夢裡,太子翮是不存在的,只存在人們的記憶中。打從他入朝為官,太子翮就是作為先太子的存在,不過太子翮在人們口中的風評甚佳,甚至是嘉成帝每每提到太子翮也是十分扼腕。
若不是太子翮早亡,之後的太子之位,乃甚至九五之尊的位置不會是太子惠的。
可這些恰恰是那些大臣們願意看見的,太子惠為人平庸,卻又氣量狹小,處事優柔寡斷。在吃夠了聖上決斷獨/裁之苦,下面一些臣子們當然希望看見『今上』容易對付.
君弱臣強,君強臣弱,這些歷來都是相輔相成的。
難道說,他們早就動手了?才會有之後的局面?
想到這裡,哪怕是以薛庭儴的心智,也忍不住有一種冷汗直流的感覺,為那些膽大妄為之人的行舉,感到驚駭。可旋即他又不這麼想了,若是換做是他,可能也會這麼做。
這一安穩可就是幾十年的光景,值得冒險試一試。
可很明顯這種冒險牽扯到薛庭儴他們這種小魚小蝦,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而現在他們就是這些卵的存在吧。
薛庭儴苦笑,終於體會到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苦澀了。
也是他安穩的日子過太久,竟然疏忽了這些。
其實就算沒疏忽,他也不是神仙,根本無法未卜先知。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他還只是在沈家族學裡讀書,根本窺探不到這些上層之事,等他終於考中入朝為官,已經是一切風平浪靜的時候了。
在薛庭儴記憶里,傅友德是告老還鄉了,之後便一直歸隱在北麓書院。至於北麓一系有多少人受到牽連,甚至是幾方勢力互相傾軋之時,有沒有人被犧牲,並不得而知。
也就是說接下來北麓一系要低下頭來做人,希望如林邈所言,這件事不會牽連太廣。
其實轉念想一想,這件事應該不會牽連太廣。嘉成帝哪怕為了皇室的顏面,也不會大肆發作,而朝中的那些派系,基於自己的心思,自然想掩人耳目,也會當做不知。
唯獨就是北麓一系無端被牽扯進來,在朝中局勢沒清明的這段日子裡,恐怕日子是有些難熬了。
這麼一想,薛庭儴安下心來。
小魚小蝦就有這麼一點好處,那就是不受人矚目。在某些時候,不受人矚目就是安全的。
毛八斗和李大田也就算了,陳堅到底也算是入朝了,心知其中的干係,也顯得有些憂心忡忡的。
薛庭儴不好明言,只能說了些無用的安慰之語,之後各自歸家,不做細述。
轉眼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關於這次各省考官選差的結果終於出來了。各地的主副考官且不提,順天府的卻是秘而不宣。
這也是為了防止有人勾結舞弊,順天府的鄉試歷來是朝廷重點關注之對象,直到鄉試臨考之前,才會宣旨。
而其他各地的主副考官,在接到聖旨後就必須立刻啟程,不准攜帶家眷,不准辭別親友,也不能過多攜帶隨從。行在途中不得閒遊,不得當地官員接待,抵達所差之省,由提調官即刻迎入公館,不得接見當地官員,直至入貢院。
就這樣,嘉成八年的鄉試終於緊鑼密鼓的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