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就在整個京城都因順天府鄉試沸沸揚揚之際, 東宮氣氛卻是一片低迷。
匹夫一怒, 血濺三尺, 天子一怒, 伏屍百萬。雖到不了如此地步, 可自打太子出了事, 整個紫禁城都是一片人人自危。
太子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嚴重, 之前還只是被衣裳遮掩下的軀幹上,如今已經蔓延到手臉。本來白淨俊美的臉,憑空多了些紫紅色毒瘡, 那瘡讓人不忍直視,極為噁心。
本來好生生一個人,如今成了面目可憎的怪物。而更嚴重的還不是頭臉, 而是那不能見人處。
太子起先是哭嚎怒罵, 到最後已經沒什麼氣力了,只能日日躺在榻上苟延殘喘。當然也會有精神的時候, 便是打罵身邊的奴才, 整個東宮一片混亂。
太醫們進了出, 出了進, 俱沒有什麼解決的好辦法。
花柳, 那是絕症,治不了的。
可這個治不了不能說, 因為這麼說的太醫已經被砍了好幾個。只能就這麼拖著,拿著各種偏方一一試著, 不但沒見起色, 太子的身子反而越來越虛弱。
皇后臉色一片蒼白,讓身邊的宮人扶著從太子的寢殿中走出來。她這些日子瘦得極為厲害,本來合身的鳳袍如今空蕩蕩的。
太子是她的獨子,若是太子出了什麼事,她也活不成了。
可當走出東宮大門的時候,她還是推開了宮人攙扶的手,一步步往回宮的路上走去。
門外不遠處站著一個宮嬪,見了皇后,她下意識走上前來,直到距離皇后身前三米處才站定。
她眼圈通紅,似哭非哭,十分可憐:「娘娘,殿下怎樣了?」
不用皇后答她,光從這一眾人的臉色就能看出,她拿著帕子嚶嚶地哭了起來:「怎麼會這樣呢,怎麼就成這樣了!這可如何辦才好……」
皇后沒有說,可她身邊的近身宮女卻十分厭煩這馬嬪哭哭啼啼的,小聲斥道:「馬嬪娘娘,您就別哭了,娘娘這會兒心裡正煩著,您就別添亂了。」
馬嬪忙就拿起帕子擦眼淚,邊擦邊說:「婢妾不哭了,婢妾這就不哭了……」她本就生得嬌弱纖細,這麼一來更顯得狼狽不堪。
皇后打起精神來,看了身邊宮女一眼,才沖馬嬪招了招手,待她到了近前來,才疲憊道:「你別理她,本宮知道你是好心,只是本宮……」
「娘娘您快別這麼說,婢妾出身卑微,也不懂什麼規矩。也是心急才會亂了方寸,惹了娘娘的不喜,以後婢妾一定會記住的。」
「本宮這幾日煩悶,也忘了謝謝你,若不是你在陛下面前替本宮說好話,本宮這會兒也來看不了翮兒。」皇后拍了拍她的手道。
馬嬪更是誠惶誠恐,低著頭小聲說:「娘娘,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其實陛下也是在意娘娘的,只是當日發怒拉不下臉,所以才會婢妾只是略微提了提,陛下就撤了禁足令。」
這話說得皇后面容軟和了些,甚至一旁的宮人對馬嬪也帶了幾分和顏悅色。
「三皇子最近可還好?」皇后一面往前緩步行著,一面問道。
「三皇子還好,謝娘娘關心。就是三皇子一直掛念著殿下,可陛下不讓人來探望,三皇子只能在宮裡日日抄佛經替殿下祈福,還望太子殿下能早日安康,平安吉祥。」
「替本宮謝謝三皇子了,讓他注意身子,如今也入秋了,天涼露重,莫著了涼。」
「婢妾一定跟三皇子說,謝娘娘的關心。」
眼見已經快到坤寧宮了,皇后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你也回去歇著吧,不用陪本宮了。」
「是,娘娘。」
皇后等人一直走了很遠,馬嬪還是畢恭畢敬地站在原地。
宮女秋湖忍不住和皇后說道:「娘娘,這馬嬪還算恭敬。自打咱們太子出了事,這滿宮的妖魔鬼怪都快把天捅破了,也就馬嬪和三皇子還惦著咱們太子,惦著娘娘您。」
皇后嘆了一口氣,不禁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她們這是眼瞅著太子不行了,就動了心思。」
「也不瞅瞅自己有沒有那個命!」秋湖罵道。
當然有那個命!以前沒有,現在也有了!
以前太子安泰,皇后地位穩固,自然沒人敢鬧出什麼么蛾子,可自打太子出了事,那些藏在暗裡的妖魔鬼怪就連番作妖。幸虧嘉成帝下了命,誰若是敢胡言亂語太子的事,一律誅殺不赦,這事才不至於傳得沸沸揚揚,可到底人心浮動了。
皇后甚至懷疑這次太子出事,就有那些人在背後作妖,要不然她好生生的皇兒,怎會背著人跑到那種地方去尋歡作樂。
也是這次事發,皇后才知道自己溫和有禮,待人寬厚的皇兒,竟有那種癖好,而他這身病就是在那種腌臢地方染上的。可作為親娘,自然不會覺得是自己兒子不對,而是覺得都是太子身邊的太監奴才們引誘。太子身邊的一干人,早就被打的打殺的殺,可再怎麼樣也挽回不了。
竟是那種絕症!
皇后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就心如刀絞。
「娘娘,奴婢覺得馬嬪和三皇子向來對娘娘恭順,你看要不要——」說話的人是皇后身邊的心腹宮女秋燕,向來為人穩重。
秋湖當即斥道:「秋燕,你說什麼呢,你、你……」
「行了,你倆別吵!此事本宮自有決斷!」
*
京城的冬天向來冷得早,也不過十月剛過,就下了場雪。
整個京城都被籠罩了一層白,仿佛穿了一身銀裝,樹上房頂上全都落著一層厚厚的雪。
京城的冬天可比山西那邊冷多了,招兒早就把暖炕燒了上,每天就縮在屋裡哪兒也不去,薛庭儴做文章,她就做絹花。
如今這屋裡最多的就是各式絹花,已經攢了幾屋子。幾個婦人個個不離手,連薛庭儴等人做學問做累了,閒下來也能幫著紮上幾朵。
像弘兒這般大的小童,最是喜歡五顏六色,娘和幾個嬸嬸做好了,他就拿著玩耍。這兒塞一朵,那兒別一朵,有一次還把花插在自己帽子上,可把一群人給笑的,都說弘兒以後長大肯定是狀元之才,只有狀元才簪大紅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薛庭儴則想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