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越是避我如蛇蠍,陛下更是會重用我!」
陳堅沒有說話,良久才長吐一口氣,道:「庭儴,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薛庭儴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欲走:「快進去吧,我得回了,招兒還在家中等著。」
「嗯。」
馬車很快就沒入蒼茫的夜幕中,陳堅一直看著那個地方久久回不過來神。
林邈從會館裡走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滿是嘆息:「走吧,進去。」
陳堅點點頭,眼前突然浮現一個畫面——
白中透著粉的雞蛋,在暈黃的燈光下顯得瑩潤而光滑,帶著一種魅惑的光澤感。
他下意識就接下了。
等他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轉身走了。
沒有施捨,沒有憐憫,什麼都沒有,可恰恰是如此讓他不覺得自卑和侷促。
那顆蛋他最後一直沒吃,直到壞掉了,才偷偷地找了個地方埋了。
陳堅捏了捏手心,突然下了一個決定。
*
薛庭儴回到家時,招兒正在灶房裡做飯。
弘兒在回來的路上就睡著了,這小子今兒累得不輕,大抵也是極累了,像只小豬似的還打著小呼嚕。
薛庭儴將他抱回房裡放下,把他的鞋和外衫脫了,又給蓋了被子,才轉身去換衣裳。
他穿了一身半舊的青袍,便去了灶房。
進門就見招兒背著他,正在案板上忙著做什麼。
「回了?弘兒弄去睡了?」之前薛庭儴進門時,招兒就知曉兒子睡著了。
薛庭儴嗯了一聲,招兒還是背著身道:「喝酒了?我看你滿身酒氣。」她站在這兒就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
「喝了一點。」
薛庭儴兩步走上前,從背後將招兒一把抱住。
隨著年歲漸長,他現在已經比招兒高出了一個頭,就著這個姿勢可以很好地將臉埋在她頸窩裡,無比契合。
「怎麼了這是?」招兒推了推他,沒推開。
「我就想抱抱你。」薛庭儴埋首在她頸窩裡,含糊不清說道。
「都說人生四大喜,你這也是人生一大喜,我怎麼看你似乎不太高興。」
「沒有,就是喝了酒,有點頭疼。」
招兒轉身摸了摸他的額頭,說:「那要不回屋睡一會兒?這飯等會兒就能做好了,你先回屋睡,做好了我叫你。」
薛庭儴也不抬頭,道:「不。」
「頭疼就回屋睡,怎麼反倒不幹了。」
「就不!」
自此,招兒算是明白了,男人這是在撒嬌呢,就像他小時候似的,哪兒不舒服了或者不開心了,就會故意找茬,怎麼著都不行,就得人哄著他,最好再抱著他搖一搖晃一晃。可如今男人長得這麼幹,哪怕招兒自詡力氣不小,也幹不了這種事啊。
「那你就自己杵著,我做飯。」
招兒往旁邊移了一些,去拿菜來切,薛庭儴就趴在她身上,跟著她移動,可把招兒給氣笑了。
「你又不是小狗兒,怎麼這麼黏人。」
「我是大狗子。」
「那大狗子快去跟小狗兒一起睡覺。」
「大狗子不去,大狗子要跟小狗兒他娘一處。」
招兒被打敗了,也不再攆他,任他杵著。
薛庭儴也就杵著,就靠在招兒肩頭看著她的頸子發呆。
招兒終於把菜切好了,去了灶台前。鍋里正燉著雞,掀開鍋蓋就是一股夾雜著肉香味兒的白煙迎面撲來,招兒用大炒勺翻炒了一下。
鍋里咕嘟咕嘟的響,薛庭儴道:「這之後八斗和大田他們可能就要離開京城了。」
招兒頓了下,問:「是出京做官嗎?」和薛庭儴在一起久了,她對一些事情也算有些了解。這次毛八斗和李大田能考上,也算是走了狗屎運,翰林院不用想,六部的話沒有人脈關係也不用想,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外放任一方父母官。
「那也不錯,京城這地方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你也覺得京城不好?」
沒料到他會這麼問,招兒想了下答:「也不算是不好吧,就是發現這裡不如咱家那邊單純,京里的人心思太複雜了。」
「以後可能會更複雜。」
招兒哦了一聲,將之前她切好的配菜放進鍋里,將鍋蓋蓋上。
「你怕不怕?」
「怕什麼?咱一不貪贓,二不枉法,有什麼好怕的。」
「我以後入了朝堂,可能會受到一些排擠。而京中各家各府上,婦人都是看當家男人處事,所以你可能會被……」
招兒輕笑一聲:「你怕我被人排擠?」
「可能不僅是這樣。」薛庭儴的聲音很糾結。
招兒好笑地回頭看他,卻只看見他的大腦袋,烏鴉鴉的一團,像黑子的狗頭,她下意識就伸手上去揉了揉:「你是不是想多了,你不是說你就算中了狀元,入翰林院也就是個從六品小官,可能還得在翰林院熬個幾年。即使熬過了,還是從小官做起,想升到三品以上大員,還不知道是多少年後。即是如此,你還有什麼好糾結的。」
頓了下,她又道:「再說了,那群婦道人家能拿我怎麼滴吧,論力氣她們不如我,論心眼,我又不是傻子。另外,我成天忙著生意都來不及,我哪兒那麼多空就和她們是非去。還有,你既然說會受到排擠,肯定連我一起也排擠上了,我正巴不得如此,落得輕快。」
照招兒這麼一說,事情好像還真是這樣。
他不走尋常路,招兒也是個不走尋常路的,所以還怕什麼呢。
他想了想,道:「咱家也得買幾個丫頭,還有車夫什麼的,總不能什麼事都指著你做。」
這事之前薛庭儴就和招兒說過了,只是最近有些忙,也是沒找到什麼合適的。
「我明兒再去趟人市看看。」
「我陪你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