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儴點點頭:「自然是有的,卻是一盤散沙,不足為懼。而襲擊事件之後,朝廷派來了浙江福建海道巡撫朱紈,此人調動福建水師,一舉搗毀了雙嶼港,重創了當時盤踞在島上的走私商人。後,因為雙嶼四面瀕海,地勢孤危,難以立營守衛,且福建兵本就是借用,而浙江兵俱都被買通,朱紈便下令聚樁採石,填塞了雙嶼港進出的港門。從此,雙嶼港便泯滅於歷史洪流之中。」
「那大人所說之意?」胡三的目光徒然一閃,驚詫道:「是不是此地又死灰復燃了?」
薛庭儴點點頭:「當地望族眼饞走私之暴利,一些大海商或是本身氏族便在朝中有官,或是收買了朝中官員為其說話,以至於先帝屢屢想開海禁都不成。表面上時有流寇襲擊沿岸,朝廷為了普通民眾屢屢內遷,實則不過是給他們提供便利。那雙嶼港被填掉的港門,近些年早已被人給挖掘了出來,只是不為人所知罷了。」
「那大人此行——」
「此行吉凶難料,我與你說這些不過是想告知你具體,至於去也不去,你自己斟酌。」
「小的能不去嗎?」胡三突然問,旋即又道:「我胡家血海深仇,還指望借大人之手得報,哪怕此番是龍潭虎穴,胡三也陪大人走一趟。」
薛庭儴哂然一笑:「我一無人,二無勢力,不過是闔家老小,並這十數個人。如今全數交付於你,此行是吉是凶尚不好說,但手中有得力之人,多少要便利一些。」
「這些不用大人說,小的便知。」
薛庭儴點點頭,胡三便出去了。
走到門前,胡三突然轉身問道:「大人為何知道如此詳細?」
薛庭儴一笑,道:「我說有人託夢給我,你可是相信?」
胡三無奈,這薛大人時而穩重,時而不正經,真是讓人分辨不出他的真性情。不過胡三才不會信他這大胡話,想必是有人指點,薛大人才會知道如此詳細。
按下不提,胡三又繼續去操練那十多個可憐的漢子了,這邊薛庭儴獨坐思索片刻,才想起半晌沒見過招兒。
他在屋裡揚聲詢問:「你家太太呢?」
小紅在外面答:「有人找太太。老爺,我這便去看看。」
「你不用去,我去看看。」說著,他便站了起來。
……
門外,招兒冷笑道:「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說什麼?」
「我以為我說的,你應該能聽明白。」
「我聽不明白!我就知道有些人腦子有問題,還記得我之前對你說過的那話?那姓吳的腦袋被門夾了,臭不要臉!該得多賤啊,盯著別人的男人不放,全天下的男人死絕了還是怎麼?」
「你——」
「你要是認識那姓吳,記得跟她說一句,有病早點治,延誤了醫治,恐怕以後會更嚴重。對了,我忘了你也姓吳,說不定你倆是親戚。」
那暑日裡還披著披風,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人,氣得渾身發抖。
招兒看了她一眼:「以後沒事別來了,我可不認識你。」說完,她便轉身打算走了。
那人在她身後發出一聲冷笑,道:「休得你牙尖嘴利,總有一日他在那苦寒之地熬久了,就會後悔,是時你有何面目面對他?!」
招兒轉首看她,眼中的光灼灼發亮,充滿了自信和不屑:「我為何沒面目面對他,他乃我之夫,我乃他之妻,我倆相互扶持一路行來,經歷的風雨,不是你這種大家小姐能懂的。倘若有一日他真生了攀附之心,我自動退位讓賢,不過你放心,絕對不會是你,到那時候你早已是人老珠黃,成了老菜幫子,咱要找也找年輕的。」
說完,招兒便推開門走進去,又將門從裡面闔上。
她一時心情難以平復,直到有個黑影籠罩了她。
「怎麼了這是,誰找你?」竟是薛庭儴。
「還能是誰,是大妮兒嬸嬸的小叔的大姨母家的閨女,她家不是想來咱店裡做工,我嫌那婦人太埋汰,就拒了。這不,又找了來,拉著我說了半天。」
這事薛庭儴是知道的。他看了招兒一眼,又看看那緊閉的大門,尋常沒事的時候,招兒可不會大白天將大門關得這麼緊。
不過招兒拉著他說起大妮兒嬸嬸的小叔地大姨母家的閨女,他也沒功夫去細究這點子疑惑。
「對了,咱啥時候啟程?」
「再過十日吧,時間有充裕的。」
招兒看了他一眼,驀地道:「那我得再檢查檢查行李去,可不能少帶了東西。出門在外,一去這麼久,東西都得帶充裕了。」
說完,她就急火火進屋去了,留下薛庭儴看著她背影一笑。
十日後,薛庭儴一行就悄悄地啟程了。
揮別了親人友人,揮別了這帝王之都,這一去就是千山萬水,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