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再度語出驚人,他說:「既然你們爭得急赤白臉,以後朝廷就不設一品官銜了。朕養一個一品官,不但得每年付出高額俸祿,還得優免一萬畝田稅。你們都說你們自己是清官,這一萬畝田是從哪兒來的?」
又道:「你們個個詆毀朕任用宦官,讓朕來看,太監確實好用,至少太監不會挖了朝廷的賦稅,去中飽自己的私囊。」
這些話讓滿朝沉默,再無人敢跳出來反對,可私底下關於嘉成帝刻薄寡恩之名,卻悄悄的流傳起來。
薛庭儴聽聞這些流言,心中憂慮更深一層。
嘉成帝此言雖是有效,可確實過了一些,實在不符合他近些年的處世方針。聯合之前暗示他推行新政的急切,薛庭儴不免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可轉念一想,夢裡到底不是現實,且在那夢裡嘉成帝是崩於嘉成十八年,如今已是嘉成二十年。
再說了,夢裡嘉成帝的死因是暴斃,後太醫診斷嘉成帝是多年勞於政務積勞成疾而致,以嘉成帝目前的龍體情況來看,著實無暴斃之相,遂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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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開封禹縣,殷家的大門前佇立著一名中年人。
此人四十些許的年紀,面黑,微瘦,穿一身深青色的直裰,衣襟袖口已磨得有些微微泛白,像個懷才不遇的寒士。
他已經在殷家大門前站了近一個時辰有餘,可今日也是出了奇,往常開啟頻繁的角門今日卻一直未見開啟,仿佛此人是個什麼不速之客,並不受裡面的人歡迎。
「大人,咱們還是走吧?」一個隨從模樣的人勸道。
臨著街旁的地方,停著一輛騾車,此次二人輕裝簡行,也就來了兩個人。
「再等等,整個開封也就禹縣受了阻,而來禹縣不拜殷家不成事。既然都這麼說,殷家之事不解決,這禹縣新政之事就解決不了,要知道朝廷還等著喜報。」
隨從不忿道:「可他們殷家實在太不把人放在眼裡,大人生為堂堂一府府台,他們竟然也敢拒之門外!」
張盛微抿唇角,目光乾澀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黑漆大門。
「薛大人對我委以重任,即使這殷家難啃,也必須將之啃下。我受些委屈又何妨,只要新政能推行,委屈就委屈了罷。」
「那小的去車上給您拿些水來。」
隨從去拿了水囊,就來到張盛身邊,張盛接過來灌了兩大口,也是實在口渴。
就在這之際,突然生了變數,竟從路旁跑來一群人,這群人嘴裡咋呼地吆喝著抓賊,手裡的棒子就揮了過來。
張盛和其隨從挨打挨得莫名其妙,可根本顧不得講理,只能狼狽地躲避著毆打。
這些人一面打一面罵,忽而有人喊道打錯人了,這些人頓時做鳥獸散狀。
等這些人走了,張盛已倒在地,頭上鮮血淋漓,卻是受了傷。
那隨從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不過到底年輕力壯,還能勉力支撐。他目眥欲裂地瞪著殷家大門,呼道:「好你個殷家,竟敢毆打朝廷命官!」
可那門紋風不動,他只能攙起張盛,匆匆上車離去。
等他們走後,黑漆大門從裡面打開,有人從裡面往外張望。
「四爺,人已經走了。」
「走了最好,再敢來糾纏,爺還找人教訓他們。」門裡,一個身著華服的年輕男子道。
「可他到底是朝廷命官,四爺咱們會不會惹了大事?」
「怕什麼,有堂爺在朝中,諒他們屁也不敢放一個。」
*
張盛當場昏迷了過去,等再次醒來已回到府衙。
他的隨從不忿往京里去了信,等他想阻止,信已經遞出,只能一面養傷一面尋思著那殷家之事。
信發得是八百里加急,所以當天晚上就到了薛庭儴手中。
薛庭儴看後,被氣得不輕,當著招兒就罵了起來。
招兒從他手中拿過信來看,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是認識張盛的,只是張盛並不知她乃是女子身份。
「這殷家到底是哪家?竟然如此猖狂。」
薛庭儴冷笑:「殷是小姓,滿朝文武有幾個姓殷的。」
因著薛庭儴推行新政,招兒從中也幫了不少,所以她如今對朝中大事也知道些許。一番思索過後,便想到是哪個殷家了。
說起這殷家也算是詩書傳家,早在前朝時,族中就出了不少官員。到了大昌,族中有出息子弟甚至做到二品大員,此人就是吏部侍郎殷湛。
這殷湛乃是兩朝老臣,清正廉明,兩袖清風,在士林之中頗有聲望。其本人也是個處事低調之人,經歷兩朝依舊穩如泰山,有常青樹之稱。
「殷侍郎不是個清官嗎?怎麼——」
「不貪的就是清官,可清官不代表窮。」
在那夢裡,他也一直以清官著稱,可實際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