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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2 / 2)

「陛下,千里迢迢,難免有所疏漏,此時再計較他是如何回來的,未免有些多餘。拖得了他一時,拖不了他一世,隨著陛下龍御歸天的消息昭告天下,他得知消息,遲早會回來的。」

「讓朕說,當初就該隱而不發,待一切塵埃落定再說。」才穿上龍袍沒多久的新帝,年輕的臉上隱有抱怨。

楊崇華瞥了他一眼,道:「那如何才算是塵埃落定?」

「自然是,自然是……」自然是找到先皇,除掉後顧之憂再說。

不過這話新帝肯定不會說出口,但楊崇華明白他的意思。

「可若是一直找不到呢?難道說陛下這皇帝就不打算做了?」

新帝語塞。

「陛下,別忘了老臣當初是如何跟您說的。」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是讓二皇子登上皇位,他一樣會面對眼前的境地,皇帝沒有這麼好做的,哪有無憂無慮就能登上這人人都垂涎的皇位。

英明神武如□□,也是幾番險死還生,才能建立這大昌。

「只有鑄成事實,我等才能拿到先機,之後的事方能好辦。要知道陛下畢竟不是二皇子。」

楊崇華說得語重心長,明擺著是有點撥之意。

可放在從小被二皇子壓著的新帝耳里,就是他不如二皇子。

事實上也確實不如,二皇子有定國公,定國公掌著京大營的兵權,五城兵馬司也有其親信在內。

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利用遺詔的『名正言順』,只有名正言順了,旁人才會忌憚,才會師出有名,也才有能力該布置的布置,也才能去處理這些尾後之事。

「陛下不要驚慌,薛庭儴的歸來木已成舟,多想無益。您現在已經是大昌的皇帝,在找不到先皇的情況下,誰也拿您沒辦法。我們只用不要讓他們找到先皇,他們即使心中有所疑慮,也不敢拿您如何。」

楊崇華的話成功讓新帝平靜下來,對此人的那點不滿因此也打消了。

「那楊大人,你說朕現在該如何?」

楊崇華沉吟道:「薛庭儴已經在正陽門鬧開了,阻攔他進宮,暫時是不行了,那就讓他入宮。至於我們,一切照舊,陛下本就是應詔即位,無需心虛。」

新帝深吸了一口氣,面露一絲微笑點點頭,才下了召薛庭儴入宮的命令。

見此,楊崇華心道,這新帝也不算是無藥可救。

*

薛庭儴很快就入了宮。

他並沒有前來乾清宮見新帝,而是直奔景山壽皇殿。

這壽皇殿乃是暫時安置皇帝梓宮的殯宮,先皇在乾清宮停靈七日後,就被挪到了這裡。

按理說不該如此急促的,可惜新帝急著入主乾清宮,先皇不去,新帝自然入主不了。

薛庭儴穿著麻衣,頭戴白帽,一路疾奔而來,到了先皇靈前,就大哭起來。

哭的是悲痛欲絕,捶胸頓足,把哭踴這一詞是詮釋得淋漓盡致。

所謂哭踴,和哭臨一樣,乃是一種喪儀的禮制名稱。

皇帝駕崩自然不同尋常,怎麼哭如何哭都是有規制的,這哭踴便是其中一種,以示心中悲痛至極。

一旁守著靈的太監們,直接就被他給哭迷糊了,心裡想著薛大人和先皇真是情誼深厚,同時想起自己要在這壽皇殿陪著先皇一直到帝陵建成,說不定是時會被派去守陵,也不免悲從心來,忍不住陪著落了會兒淚。

「薛大人節哀,雖朕心中也是悲痛之至,可到底人死不能復生,父皇在九泉之下,想必也是不願你如此傷心的。」新帝立在一旁,說得滿臉唏噓,臉色落寞。

薛庭儴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先背著身拭了拭臉上的淚,才拱手對新帝鞠道:「陛下,微臣失儀了。只是微臣不敢想像,臨行前陛下還說等著臣功成歸來,怎麼就、就……」

說到這裡,他又痛哭出聲,顯然是傷心不能自控。

新帝端詳著他面上表情,見其的傷心和哀痛不像裝出來的,心裡不禁鬆了口氣。

自此,對嘉成帝失蹤是否與此人有關,掃除了僅剩的一絲疑慮。

他臉上更見和顏悅色,道:「薛大人還請勿要傷心,你此去蘇州也是辛勞至極,不如先回去歇息安頓,再做其他計議。」

「不,微臣要為先皇守靈。」說著,薛庭儴竟是去了靈前,直接跪下了,一副不打算走的模樣。

新帝的臉僵了一下,才道:「薛大人又何必如此,你這般如此,想必父皇也是不忍的。」

這時,一旁的鄭安成也走上來勸道:「薛大人,陛下的梓宮已移入壽皇殿,按制是不能有人來打攪的。你提出祭拜,陛下心知你與先皇之誼,特意允許,可若是在此守靈,這與禮不合。」

「意思就是本官還不能給先皇守靈了?」薛庭儴不知犟了哪根筋,竟是瞪著通紅的眼和鄭安成槓上了。

「這倒也不是,只是……」

「既然可以,那鄭公公還是不要勸阻了。」

見此,新帝和鄭安成只能退去,倒是命人盯緊了薛庭儴,自是不提。

薛庭儴不吃不喝守了三日,最終以暈倒在靈前作為告終,這才讓人送回了薛府。

*

雖是仍在持服期間,但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廷也不可能停滯不動。

所以輟朝九日過後,便一切回歸正常,只是朝廷公務所用的印章和筆墨不得有紅,皆改為藍色。

薛庭儴在家中歇了一日,便回到朝中,每日上朝下朝,似乎和以前沒什麼分別。

暗裡自然少不得有人盯他,可對方並無異動,也說不得什麼。

更何況什麼才是異動呢?

和朝臣交際算是異動?那滿朝文武都算是有異動了。

這日,早朝之上,御史茅文浩突然大出風頭,竟是上書彈劾定國公世子鍾青楊違制納妾。

大昌承繼明制,在明制中,官員納妾皆有定數,甚至平民年過四十無子,才准納妾。

只是這種事,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哪個富貴人家不是妻妾成群,民不告官不究。如今被茅文浩拿出來說事,百官只當此人又是故態復萌,想在新帝面前大刷存在感,不免將其當做跳樑小丑看待。

不過有些人洞悉鍾青楊的身份,只當其出自有人授予,這是新帝想拿二皇子一系開刀。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是他們想放火,而是急於攬權,不得不為之。

一時間,朝堂上是百態眾生。

有替定國公世子說話的,也有人拿著違制說事,不過此舉本就迎合了新帝的心思,正確來說是楊崇華等人的心思,因此附和之人眾多。

新帝礙於朝臣義憤,對定國公世子以罰俸三月,並放還違制的妾室作為處罰。

按理這事就算罷了,畢竟這納妾本就算小事,實在犯不上如此上綱上線。若是較真起來,恐怕百官中有多數人都違制了。

而就在這之際,茅文浩再度語出驚人,竟是彈劾葉莒數人,大考已過,卻久滯外而不歸。

對此,他甚至長篇大論對此發出斥責。

從先帝對等人的看重說起,越說越是氣憤,甚至上升至不忠不義不孝的境地。

又拿出早有的陋習,諸如京官出差,當地官員免不了趨炎附勢,在當地大擺宴席。尤其是考官,入考場之前,考官不得跟當地官員接觸,可不代表大考過後,也不能接觸。

能為一方主考官的,俱是朝中重臣,地方官為了升官,少不了給些好處。甚至在翰林院有這樣一個慣例,稱出京監考乃是肥差,無論主副考官還是同考官,去了這一趟,回來足夠度過翰林院清苦日子數年,就可見一斑。

茅文浩這邊說得是口沫橫飛,義憤填膺。

上面,新帝的臉色十分不好。幸虧坐得夠高,也沒哪個朝臣敢直視其面容,暫時沒人發現。

薛庭儴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待茅文浩說得差不多了,他便站了出來,對上首拱手一鞠,道:「微臣回京短暫,又經常因公出京,對葉大人等並不是太了解。但林大人乃是微臣之師,對先生的人品德行,微臣還是有自信的,先生絕不會如茅大人所言,滯留當地是為撈好處,定是有原因才會延誤行程的。望陛下明鑑!」

「薛大人怎知其中具體,難道你也在當地?若是朝中都以同鄉同門同科為此作保,是不是朝堂上下一片朗朗清天,那要我們這些御史做甚!」茅文浩一擺衣袖,冷麵斥道。

薛庭儴也是有一眾擁護的官員的,而林邈也有門生附庸在朝,見這臭酸御史說話如此不近人情,免不了有人上前與他論一論。

先從天地君親師來論,又論仁義之道,難道說有人抹黑老師,做學生的為了避諱,還不能替其辯解不成,辯解了就是同流合污,豈有此理。

不過茅文浩素來以口舌犀利著稱,罕有敵手,屹立朝堂數十載依舊不倒,除了嘉成帝厚待言官外,也是因他舌有龍泉劍,一般人不是對手。

辯倒一個,再來一個,不多時就從一對一,變成數對一,還是不落下風。

一時間朝堂上是烏煙瘴氣,這些文官們吵得就只差沒動手了。

到底雙拳難敵眾手,這時茅文浩使出必殺技——

先是悲憤大呼自己被人圍攻,又問新帝是否為自己做主。

新帝怎麼可能給他做主,巴不得林邈等人不回來最好,可他不過略作躊躇,這茅文浩竟是大呼一聲捨身成仁,殺生取義,今有我茅文浩以死諫君王,望我皇能早日肅清耳目,不要為奸人迷惑。

竟是就往柱子上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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