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皇后終於抱了抱遲玉釵,得了母親關愛的遲玉釵立馬嬉皮笑臉地朝著遲挽茗做了一個鬼臉。
這般快樂樂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很久,當初的和親事件遲玉釵雖然不滿,卻沒人能想到背後搞鬼的竟然是年幼的遲挽茗。
夢幻一般的日子在遲挽茗身份暴露的那一天起戛然而止,皇后在與皇帝大吵了一架之後,對遲挽茗的態度,冷淡了許多。
往事如風飄散,遲挽茗眼中的淚越聚越多,那邊沈霽還在催促,她卻是手一松,靈氣化成的劍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化為了虛無。
她是沈霽的女兒,可是這麼多年來,是皇帝與皇后將她拉扯大的。
她生命當中的絕大多數歡樂,對於溫柔的感知,以及對於溫暖的觸摸,都是皇后帶來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待遲挽茗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千萬隻箭從天而降,將遲挽茗變成了刺蝟。
皇后說完那句話,遲挽茗陷入回憶,而皇后趁機一揮手,早已埋伏在宮樓之上的弓箭手齊齊拉動弓箭,數不清的箭雨朝著遲挽茗飛去,將其射穿。
弓箭手們早已埋伏在此,只是之前是靈氣打鬥來打鬥去,弓箭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稍微地用靈氣一抵擋,箭便失去了作用,百里芊慧也沒有讓人放箭,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示意弓箭手動手。
遲挽茗伏在地上,染了一身的塵土,寒冬的地面冰冷刺骨,原來,萬箭穿心的感覺,便是如此。
遲挽茗費勁了全力地讓自己的臉對著皇后,想要看清皇后的表情。
百里芊慧冷眼瞧著她,眼中只有著憎惡與快意,剛剛的溫柔全然不見。
遲挽茗如墮冰窖,皇后剛剛的表情,明明不是這樣的,而很多年前,皇后看著自己的表情,也都是很溫柔的。
而將皇后面上的溫柔替換成憎惡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意識消散的時候,遲挽茗已經記不得太多,腦海中浮現出的,都是皇后溫柔地和自己說話的情形。
「母后……」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刻,遲挽茗輕輕地開口,氣若遊絲地說出了她此生的最後一句話:「對不起。」
場面沉重,沒有人說話。
百里未蕁緩過神來的第一時間,便是朝著百里瓏瑛沖了過去。
為了阻止她看到的那個可怕的未來的發生,百里未蕁只想快點兒將百里瓏瑛拉走,然後再儘快地甩開她。
然而已經晚了。
巨大的白光從百里瓏瑛的身上爆發了出來,鬼門到底是鬼門,沈霽到底是老江湖,竟然還私下裡留了一手,當初遲挽茗和百里瓏瑛換身份的時候,沈霽深知這身份不肯能永遠的不被發現,他想出了應對之策。
百里瓏瑛的身上被賦予了靈力,這靈力不由百里瓏瑛掌控,它在被沈霽傳送到百里瓏瑛身上的那一刻起,便有了自己的使命,一旦沈霽死去,百里瓏瑛身上的靈氣便會炸裂開來,這爆炸不一定能弄死皇帝和皇后,總歸也能弄死幾個人。
那爆炸內蘊含的能量實在是太過於的強大,為了不波及身邊的人,百里未蕁沒有時間思考,當即帶著百里瓏瑛飛快地向著遠處奔去,並極力地用靈力控制著百里瓏瑛懷中的那股力量的爆發。
那股力量太過於的強大,若是真的爆發,能在瞬間毀滅一座宮殿。
身後,百里未蕁明顯地感受到了有人追來,是聖和長公主。
在這時,百里瓏瑛身上的力量不可控制的轉移到了百里未蕁的身上!
百里未蕁一瞬間根本難以承受這些能量,在她痛苦萬分的時候,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是聖和長公主抱住了她。
「不要——」百里未蕁想要叫喊,卻什麼也喊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長公主吸收了那全部的力量。
聖和長公主跌落在地,渾身是血。
那股力量已經消散,是長公主用自己的生命硬生生地抵消掉的,就是為了不讓這個力量,傷害到自己的任何一個女兒。
事情發展的軌跡與百里未蕁所看到的未來重合,百里未蕁腦中嗡嗡作響,心痛的幾乎要碎裂。
「娘!」百里未蕁撲到了聖和長公主的身上,開始拼命地向著她輸送靈氣,然而那些靈氣剛剛碰到長公主的身上,便都飄散了。
「未蕁,」聖和長公主依舊面目平和,輕輕地道:「你姐姐一時糊塗,被奸人所利用,不要殺你姐姐。」
說完了這一句話,她便沒了任何的生息。
百里未蕁癱倒在地,哭著哭著竟是笑了出聲。
那笑聲古怪,讓人不寒而慄。
母親最為的了解她,知道她絕非心慈手軟之人,一旦她反應過來母親的死因百里瓏瑛而起,很可能會對百里瓏瑛出手,不想自己的長女受到傷害的聖和長公主在臨死的那一刻,沒有害怕,沒有悲傷,只是以最為平和的姿態,對著自己的小女兒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在最後的一個關頭,母親還在想著百里瓏瑛。
而在百里未蕁的眼中,自己這個所謂的長姐,根本就是個喪門星!
百里未蕁冷眼看向百里瓏瑛,靈氣化作的劍在她的手中漸漸的成型。
百里熠賢在看到長公主倒地的那一刻便已經緊張地跑了過來,如今看百里未蕁拔劍,更是呆在了原地。
「唰!」
剎那間一股白光,亮如萬丈日光凝聚,猛地迸濺,自百里瓏瑛身後而來!
百里瓏瑛幾乎是下意識地轉身,面對著朝自己直指的長劍,她看見那人立於薄薄的夜色當中,嘴唇緊抿,眼神寒涼的如同冬日裡綿延的冰雪,
昔日裡明媚的臉上印上了揮不去的悲愴,染上了刻骨的哀傷,然後,在瑟瑟寒風的侵蝕下,全都散去,只留下一抹決絕的殺意。
「不!」
百里瓏瑛幾乎是下意識地嘶吼出聲,素日裡溫婉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不可隱藏的悽厲和不甘,在瞥見身邊的藏青色的衣袍後,似乎是沒有經過思考,她猛地將手一伸!
「嘶!」
夾雜著顫音的吸氣聲在沉悶的空氣中炸開來,激起陣陣漣漪,百里熠賢吃痛出聲,愣愣地看著那面色已慘敗如牆頭剝落的殘灰的女子。
「二弟救我!」
哀婉悽厲的聲音破空而出,手指近乎神經質的用力,抓牢這一線生機,百里熠賢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俯視著呼吸急促的長姐,心中驟然一痛!
「是她害死了母親,是她為了自己的利益,配合著遲挽茗害死了你的妻子和長女,」百里未蕁冷冷地朝著百里熠賢說道:「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護著她?」
百里未蕁的話宛如悶雷炸響,劈中了幾乎陷入了呆滯的百里熠賢。
萬千思緒在這一刻急劇的翻滾起來,化作滔天的巨浪、化作熾熱無邊的火焰,以他不能承受的姿態,奔涌而來。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頭痛的似乎要炸裂開來,心底的痛楚似乎要將他的心撕扯開來。
許久,許久。
百里熠賢眼中最初那點璀璨的明光,漸漸如風中殘燭一般,淒淒搖曳著,在一片無聲的靜默中漸漸泯滅。似是黑暗中幕布降落,只余他一人在淒清的冷光下煢煢獨立。
最後,哀哀地低嘆出聲,在做出了某種決定的同時,心也慢慢的沉入了無妄的深淵,然後,伴隨著塵世間的光環一寸寸的碎裂。
他緩緩抬手。
百里瓏瑛一怔,宛若死灰的眼底登時宛如爆出光芒,似是在漫長的暗夜中沉寂了太久的囚徒,猛然間望見一絲的光,嘴唇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心卻從一直高懸的狀態,緩緩的落回原位。
百里熠賢的手重重地落下,落在了百里瓏瑛的死死扯著自己袖子的手指上。
隨即。
在她寸寸絕望的目光里,緩緩地,決然地,將百里瓏瑛的手,一根根掰開。
手指在他不容違拗的決心之下,決絕地抽離,百里瓏瑛頹然向後一退,跌落在滿是塵土的地上。
百里未蕁不耐地揮揮手,早就侯在旁的宮人得令上前,將已失了神的百里熠賢拉出一段距離。
百里未蕁面若寒霜,一步步地,上前而去,立於百里瓏瑛面前站定,然後,長劍猛地一揮!
「當!」又是一聲悶響,與驚呼同時響起,百里瓏瓔只見眼前划過一道刺眼的寒光,當聽見重物落的聲音時,目光下意識地往旁邊移去,看見不遠處的地面上橫著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劍,已成死寂的心底再次爆出希望,喃喃道:「妹妹,母親的遺願不可違背,我就知道你是尊敬母親的。」
破空而出的悽厲聲帶著一絲沙啞,夾雜著無限的驚懼和淒涼。
百里未蕁冷笑一聲,每一個字都像是咬在了牛筋上,輾轉出了血腥的味道:「的確,母親不讓我殺你,卻沒有不讓我干別的。」
百里未蕁隔空一抓,打王鞭便出現在她手中,她狠狠地一揚手,精準的對準了某一個點,抽了下來。
「唰!」「嘶拉!」
「唔——」
驚懼的尖叫緊接著響起,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意。
百里未蕁迅速收鞭子,神情冷漠到了極點。
百里瓏瑛癱倒在地,髮髻早已散落,珠釵髮簪已不知滾落到何處,精緻的妝容已被翻湧而下的淚水沖刷地不堪,素日裡苦心經營的端莊典雅的的形象全然不見,徒留下一副猙獰扭曲的表情。
一雙白玉般的手臂染滿了猩紅,其中一隻手臂上留下一道猙獰的的鞭痕,所過之處皆是血肉翻飛,至深處已可見森森白骨,她嗚嗚出聲,身軀痙攣般地抖動,平日裡如水眸子爆紅,充斥著無邊的痛意,似乎要嘶吼出聲,只奈嘴中已在百里未蕁之前將長劍扔掉之時被一受意的侍衛拿破布堵上。
皇族血脈,御封公主,昔日明珠,在表面那些虛假被未蕁的手悍然撕裂之時,全都化為了塵土。
——
乾凌皇朝建德二十一年冬,鬼門欲反朝廷,門主設陣法欲毀天地,攝政郡主殺之,聖和長公主犧牲於此次戰役,公主長女因勾結鬼門之罪責被打入牢獄,此次造反牽連極為廣泛,諸多與鬼門相關的世族遭到了徹底的清洗。
聖和長公主逝世,百里未蕁為母親守孝三年,和慕戰影的婚期也就此延後三年。
皇帝遭受到了嚴重的打擊,身子徹底垮掉,終日臥病在床。
皇后因此抑鬱,不再踏出宮門一步。
賀太后一日之內失去長女和長孫,心如死灰,離開宮廷,搬到了寺廟居住,餘生禮佛。
百里未蕁則正式開始攝政。
一年之後,皇帝發布詔命,封攝政郡主為皇太女。
又兩年,皇帝駕崩,皇太女繼位於靈前,成為了乾凌史上的第一位女帝。
同年,立遲承稷為太子。
女皇在位三十年間,勵精圖治,開創了前所未有的盛世,乾凌皇朝就此成為諸國當中最為強盛的國家之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