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了,青州也在緩慢地變化著,就連小區里也有了變化,車更多了,樓的牆面老了,進出的人幾乎都是陌生的,就連小區的物管招牌都換過了。
青州大安區聯橋街52號,送快遞和外賣的都知道這裡又叫田園小區,好記又樸素的小區名字,一如生活在這裡的人們,老城區往往是城市新發展中的被擱置的角落,也因為擱置,許多的景物就沒有隨著人換了而改變。
比如那個常年不出水的人造噴水池還在,當年男孩還用這裡面的水玩過滋水槍,那時覺得這個水池裡是可以足以裝下他讓他游泳的,如今再看,一個轉身都不夠。
熟悉的樓道口裡走出一位頭髮花白的大媽,凌寒北下意識地快速閃到身旁的樹後,是隔壁的鄰居陳奶奶,以前他常到陳奶奶家蹭飯,如果爸爸媽媽加班回來晚的話。
離開這裡的時候,陳奶奶還是一位能將他摟在懷裡安慰的大人,如今他已經比這位年長者高出了不止一個頭,當初能鑽進去的溫暖的懷抱,現在是容不下他了。
凌寒北悄悄地將身體往外挪了一步,半隱半現的,老人往這裡打量了一眼,繼續往前走,回頭又打量了兩眼,眼神中流露出些許懷疑和警惕的神色,她已經不認得他了,他在老人眼中是個值得防備的陌生人。
凌寒北朝自己家的窗口又看了兩眼,然後轉身大步離去,不是什麼近鄉情怯,而是這裡已經不是他的家鄉了,他的根早已斷了,當年他還是棵小樹苗,爸爸媽媽沒有給他足夠的時間讓他把根扎得更深些,所以他很輕易地就被風雨給吹倒了、吹跑了。
離開小區的時候,陳奶奶在保安崗亭里和保安說著什麼,凌寒北余光中看到陳奶奶朝他指了指,懶散的保安也敷衍地朝他看了過來,凌寒北坦然地衝著那個方向笑了笑,而後走出了小區大門。
那個男孩已經被人徹底遺忘了,他長成了現在的凌寒北,挺好,過去的那個男孩做了許多蠢事,現在的自己並不想找回他。
如果不做蠢事,他是不是早就可以遇到賀叔叔了?
凌寒北站在熟悉的街口,空氣中瀰漫著熟悉的香氣,那是街口的那家榨芝麻油的作坊傳出來的,老字號,開在這裡比他的年齡還長,店老闆夫妻來自徽省,很勤勞肯干,靠著這家小小的榨油作坊撫育著一兒一女。
女兒是姐姐,兒子和凌寒北一般大,同校不同班,曾經玩在一起是關係不錯的同學,但他也和那些嘲笑他是個會被送進福利院的孤兒的人一起笑過,從此他就再也沒有和這個同學說過話。
十幾歲孩子間的玩鬧爭鬥可能是無意的,但也可能是滿含惡意的,他們已經學了不少知識,懂得了怎麼去運用語言攻擊某個人某件事,但他們還缺乏判斷這種惡意所造成的後果,加上許多成年人都會用『他們還是孩子能懂什麼』來庇護搪塞,於是孩子們間的惡意就被粉飾成了無傷大雅的玩笑,而被傷害的那個如果認真了,只會遭受到更多的排擠和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