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然下了車,站在門口站著的,是一個縮著脖子站在那裡,嘴唇都凍得發紫的短髮女人。
沈竹然記得,兩個小時前他在茶樓見過她。
沈竹然走過去,指尖的菸蒂被他丟在地上,一直棕色皮鞋踩上去,菸蒂湮滅,而他邊走邊脫掉了身上穿著的灰色大衣,走到女人面前將女人的身子包裹住。
女人抬起頭看著她,眼裡水光泠泠。
「那個男人,你大概見過兩次,第一次,是在酒吧,他喝的爛醉,我帶他走時,撞翻了服務生的一杯酒,你給我買了單。」
「第二次,就是今天晚上,是我約的他,我想和他說清楚,可他不同意,事實上我知道我們之間說不清楚,我和他認識十二年,戀愛談了八年,原本打算等我一畢業就結婚的,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真的到結婚的時候我卻有些恐懼了,我找著各種理由推著婚事,卻還是在去年的七月份和他訂了婚……」
她說話的時候頭一直低著,雙手死死的拽著沈竹然的灰色大衣的邊緣,肩膀都在顫抖,說話的聲音中明顯帶著輕喘。
「其實,我真的特別了解他,他的性子很倔,雖然表面上看著吊兒郎當,甚至有些玩世不恭,可是他對我的確是一心一意,這麼多年,他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也沒有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他夠優秀,今年二十八歲,已經在市院坐上了副處,很多女人喜歡她,可他一直對我真心實意,而我一直也記著他的好,我也一直以為,那便是愛情……」
沈竹然擰起了眉頭,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她,而她卻是後退一步躲過。
「別管我,今天我終於鼓起了勇氣,這份勇氣是我過去二十四年來所積蓄的所有,所以千萬別阻止我,我怕我會因為怕今天不說,未來便再也沒有勇氣說下去……」
咬了咬唇,她繼續開口,「青梅竹馬,訂了婚,甚至連結婚日期都定下來了,雙方父母對彼此都很滿意,結婚幾乎是釘在砧板上的事情,我也一直覺得,自己會這樣結婚,生子,以後平平淡淡的度過這一生,可是,上天並不給我這個機會,它讓我遇到了一個人,一個我只看了一眼便難以忘記的人……」
「因為愛上那個人,讓我知道,原來愛情的感覺,除了平淡也會有悲傷,有欣喜,有期待,甚至有無奈,愛情是什麼?」
「愛情就和一切的宗教一樣,信則有,不信則無,重點是看你信到什麼程度,而關鍵,則是你是能否找到一個和你信仰程度一樣的人,所以我甚至不能稱之為我的這一段感情是愛情,可是,我還是傻傻的,很傻很傻的,愛上了那個男人……」
「李小姐……」
沈竹然擰著眉頭,眉心之中閃過一絲難色,有冰涼的風吹過來,撫在臉上時,帶著割痛肌膚的錯覺,天上的星星似乎隱沒了幾顆,因為光線似乎突然黯淡了下。
「很可笑?呵呵,其實我也這麼覺得,我明明知道是一場沒有盡頭亦是沒有結果的追逐,但是我還是那樣義無反顧的去追逐了,我剪了短髮,想要重新開始一段戀情,可是最後卻發現,我並沒有那個資格。」
「她很漂亮,很美麗,很高貴,我望塵莫及,而我,我也無法做到對他狠心,這段時間,他出了很多次事了,伯父伯母都很擔心,我想,這便是命運!」
「今夜風很涼,而我的愛情,在這早春的涼意里,死去!」
女人說完了,顫抖著身子,眼淚掉下來,看不見,但是她的低泣聲傳到沈竹然的心裡,敲出好聽的節奏,帶著點兒悶堵的疼。
「沈總,對不起,我今天……只是來發泄一下,我現在說完了,我要走了……」
李採薇伸手擦了一把眼淚,將他的灰色大衣脫下來,還給他。
她的頭一直是垂著的,睫毛濕潤,小鼻子紅紅的,唇瓣上漾著動人的波光,晦澀的燈光下,漾出一絲讓人動人的色澤。
沈竹然接過大衣,女人要走,他擰了擰眉,伸手一把扯住她,她一愣,回過頭來,看著他。
沈竹然擰著眉頭,眼眸閃過一絲無奈,手上的力度沒有鬆動,她動了動,他抓的更緊,「我想問的是,如果我現在放手了,是不是你馬上就會選擇嫁給那個男人?」
李採薇擰起眉頭,一臉不解,凝視著男人。
男人嘆了口氣,道,「李小姐,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和你用這種方式相遇,更不希望,有一天我細數我過去三十四年歲月中的遺憾,竟然又多了一件,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選擇自私點……留下你?」
李採薇眸子熱熱的,凝視著男人的眉眼,不解。
這個男人,五官不是多麼的深刻,可是每一處卻都恰到好處,眉頭常常是皺著的,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的弧度漂亮的過分。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自然而然的沾染上流水的色澤,讓人覺得自成一派,閃著琉璃光點的迷亂著你的眼。
他對待所有人都是謙和有禮,可是他也有喜歡的人和不喜歡的人,例如上次在酒桌上有個被喚作楊副總的男人朝他進酒,他的身子站直,眉眼動了動,手下意識的探向自己的衣襟,那是他的習慣動作,代表他對那個人的不喜歡。
他被她深深的迷戀著,可是卻也知道自己恐怕很難走到這個男人的心裡,他總是很沉鬱,有一晚順便送她一程,他沒有親自開車,前面開車的看樣子生冷沉默,大概是保鏢,他一路上都不說什麼話,偶爾側過臉看一看車窗外面霓虹的燈火,她聽到他低低的嘆氣聲。
他今年三十四歲,事業有成,在B市商界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有名的鑽石級別王老五,外界傳言他不近女色,是炎皇集團的二把手,商界天才級別的軍師智囊團首領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