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御書房素來安靜,可今日的安靜似乎摻入了一絲詭異的因子。
燕無爭站在書案邊,眼角餘光一次又一次悄悄瞥向御書案後,看到的都是燕龍逸神情恍惚地拿著一張奏摺。
已經半日過去,那手裡的奏摺卻根本連翻都沒有翻開,更別說批閱了。
他幾次想輕咳提醒,可又怕父皇又將目光對準自己,無數次猶豫後,心裡到底還是不放心,終於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
燕龍逸微微回神,神情依然恍惚,但視線卻朝燕無爭看了過去。
燕無爭立刻垂下頭,想著再不做這事了,現在正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時,這不是自己找抽嗎?
見他如此,燕龍逸此時卻並沒有斥責,甚至連問也沒問一句,只是又將視線落到手裡沒翻開的奏摺上,恢復成半日裡那神不守舍的樣子。
正當此時,容祥進來稟告:「皇上,戰王求見。」
燕龍逸略覺驚訝,這才放下手裡的奏摺,淡聲應道:「傳。」
從書房外進來的公儀無影,仍然是一身華貴的黑衫戰王正裝,但眉宇間卻褪去了昔日的王者傲氣,眼中含著複雜的感情,她緩緩走到書案前幾步遠,沉沉一跪,將頭低下,道:「兒臣見過父皇。」
燕龍逸一怔,直覺她此刻有些不太尋常,影兒如此沉的跪禮,自己見過一次。
至今印象深刻。
當年與天宸之戰,墨州天啟陣遭遇重兵強挑而大毀,後來影兒率軍在與宸王大戰中身負重傷被帶回寧谷,身為影兒的父親,自己卻不得相見,只能在宮中著急難安,日夜祈禱,企盼著影兒能夠沒事。
直到親眼看見影兒平安歸來,他一顆心才好不容易安了下來,可影兒回來的第一件事,卻是這般沉重地跪在他的面前。
他急切想要扶她起身,唯一的念頭便是召御醫來好好為她再仔細檢查一番,確認她真的無恙,那時,他其實只想做一個父親。
然而,影兒只是那麼跪著,神色凝重卻木然,只言不提她自己的傷勢,這個拼死守衛住柳藍的國威與尊嚴,與成名大陸多年的天宸戰神宸王一戰齊名,讓整個柳藍引以為榮的戰王,更讓自己引以為傲的孩子,開口說出的卻是:「臣之失職,導致墨州天啟陣大毀,有負聖恩,甘領罪責。」
影兒,分明是有功於國。
想到那日的情景,他心裡又忍不住疼了一下,語氣便愈發顯得溫和至極:「影兒快起來吧。」
聽到這溫和的聲音,公儀無影眼角有些發澀,卻跪在地上毫無動作。
「影兒,怎麼了?」燕龍逸的聲音里滿滿都是關心和憐愛。
公儀無影心中更酸,父皇待我這樣好,我如何能在欺騙了父皇之後,說走就走?遂抬首道:「父皇,如果影兒欺瞞了父皇,而這件事會使您很傷心很難過,您會原諒影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