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呢?」
白朮看到空空如也的棺槨,頓時嚇一跳,她愣了一會,摘下鼻樑上的玳瑁眼鏡,掀起夏竹布小褂的衣角擦了擦鏡片,復又戴上去,彎腰,幾乎把整個腦袋都伸進棺槨里細看,一層層的動手翻檢。
錦衣衛的人正要呵斥,陸炳使了個眼色,命令手下不要動,靜靜的看著白朮以城管拆遷的架勢把棺槨翻了一遍。
龍體不翼而飛,守護梓宮的錦衣衛要負責。
陸炳是嘉靖帝的奶兄,但是丟失龍體這種大事,他一個人也扛不住啊!
所以陸炳如此放任白朮。
能夠拖一個是一個,白司藥動了手,她就和此事有關了,
最上面是一層緙絲五爪金龍的錦被,被子下一床褥子,褥子上擺放著用來壓歲的三十一枚「正德通寶」的銅錢。
白朮將連褥子帶被子銅錢卷了卷,抱出棺外,棺槨下方有夾層,是一塊雕刻著北斗七星方位圓孔的苓板,一來有轉世輪迴的意思,二來這七個孔可以把龍體的濕氣排到棺材底部鋪層的石灰和草木灰混合物上。
棺材下方的混合物是用來吸潮防腐的。
白朮用葫蘆瓢把這些吸塵碎屑全都舀出來,足足裝滿兩個箱子,湊過去聞了聞,毫無腐臭潮濕之味。
不像是裝過「龍體」的樣子。
白朮說道:「沒錯,我是最後一個見到龍體的人,之後,棺槨就合上了,一直停在此處,我也辭官出宮,再也沒來過護國寺。」
「至於為什麼龍體不見了,我也不知道。這期間一直是錦衣衛看管,陸大人現在當務之急,是肅清錦衣衛內鬼,而不是把我綁過來浪費時間。」
陸炳說道:「所有看守護國寺的錦衣衛都已經秘密關押單獨審問了,目前還沒有結果,白司藥是最後一個見到龍體的人,去歲正月皇上祭祀的時候突然吐血倒地,也是白司藥近身治療,你有嫌疑。」
白朮覺得好笑,「丟失龍體是重罪,陸大人丟官是小,很可能性命都不保,自己查不到線索,就到處攀咬,想著能咬一個是一個,把有關人等全部拖下水,最後法不責眾,只得減輕處罰,陸大人這如意算盤打的真好。」
白朮一步步走近過去,低聲道:「陸大人,此事皇上還不知道吧。」
陸炳不置可否,他去年還只是湖北安陸興王府一個小王爺的奶兄,別說京城了,他的足跡都很少踏出湖北。
突然小王爺成了皇帝,他雞犬升天成了錦衣衛指揮使,在京城立足未穩,毫無政治經驗,剛上任不到半年,就把先帝的龍體弄丟了!
看到空棺材的一瞬間,陸炳魂都嚇沒了。
他的第一反應是找到龍體,「完璧歸趙」,把事情先壓下來,處理妥當後再稟告嘉靖帝,如此,方能保住性命和官位。
白朮原本只是猜測,看到陸炳的表情,便知自己猜對了,說道:「橫豎我脫不開干係的,不如你我合作,一起查找龍體,你先把牛二放了,好好照顧他。」
陸炳吩咐手下:「把牛二帶到錦衣衛的客房住著,再給他找個大夫。」
手下領命而去。
陸炳說道:「既然白司藥肯配合錦衣衛,我求之不得。正德皇帝入殮的時候,我和皇上還在趕往京城的路上,根本沒有見過龍體。白司藥,你一直照顧重病的正德帝,直至咽氣,在這期間,你可覺察過什麼可疑的人或者什麼異樣事情?」
「沒有。」白朮說道:「我當時日夜照顧皇上,每天合眼不超過一個時辰,忙昏頭了,那時候除了皇上的病情,我對外界一概不關心,陸大人問我不如問別人。」
「不過,我有一事問陸大人。」白朮指著被掏空的棺槨,「棺材板都蓋上了,陸大人怎麼會想到要開棺驗屍?」
陸炳躊躇片刻,說道:「近來無論京城還是後宮都流傳一個謠言,說正德皇帝詐死,拋下一切,改名換姓,四海逍遙遊去了,棺材裡只是個相貌相似的替身。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說看見正德帝在京城出現過。」
白朮問:「皇上相信了?」
嘉靖帝很是不安,畢竟以堂哥正德皇帝荒唐的過去來看,他是能夠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倘若正德皇帝玩膩了,回到京城,京城二龍相見,多麼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