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帝和白朮兄妹的人生,簡單的說就是美慘強。
沐朝夕突然理解白朮變幻莫測的古怪性格了。
比起正德帝, 白朮算是個「正常人」。
好吧, 不管你以前對我做過什麼事情, 我都原諒你了。
就這樣, 這次雨夜深談, 白朮對沐朝夕毫無保留的交代底細, 兩人在入秋的寒冷中反而冰釋前謙。
第二天, 秋雨綿綿,東廠傳來消息:崔司丞變喪屍了。
昨晚打雷的時候, 崔司丞就開始變異,懼怕雷聲和雨聲,像只狗似的縮在牆角,全身發冷,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
這是屍變的前兆——疑似狂犬病。
為了安全,東廠將他關在地下室, 這樣就隔絕了雷聲和雨聲。
到了子夜,崔司丞停止呼吸。
根據東廠大夫的記錄, 西洋鐘錶走了兩分鐘後,崔司丞開始變異,首先是身體抽搐,像是得了羊癲瘋, 然後掙扎扭曲, 身體像是中了馬錢子之毒, 呈現弓角反張、半月形的姿勢, 然後雙足和雙手反向落地,就像拿大頂。
然後,崔司丞屍體違背地心引力,就像玩雜技似的向下傾斜四十五度一點點的站直了,沖向鐵欄後面的護衛。
消息傳到宮廷時,白朮正在儲秀宮文淑妃的房間裡翻檢。
為了掩蓋喪屍的存在,便於調查,宮裡謊稱文氏在瓊華島的時候為了護駕而喪生,嘉靖帝特追封了文氏為淑妃。
她坐在梳妝檯前,發現妝奩里有一盒還帶著紅封的粉盒——表示全新,還沒有開封。以及一盒盒石綠、銅綠、山梔子等用來作畫的顏料。
奇怪,畫畫的顏料不在書案上,反而在妝奩裡面。
還有這盒全新的鉛粉,白朮拿起粉盒,問宮女,「文淑妃的粉用的很快啊,這才進宮幾天,就換了新的。」
一般女人即使天天化妝,用完一盒鉛粉也至少需要兩個月。
宮女說道:「淑妃洗澡打扮從來不要我們伺候。那天侍寢之前,文淑妃說不小心打翻了粉盒,要御用監送新的來。」
白朮問:「文淑妃家境富裕,有丫鬟服侍,怎麼進宮反而拘謹了?」
宮女說道:「文淑妃並非一直如此,之前洗澡更衣都是我們服侍的,大概半個月前,哦,就是從熬夜繡梅花開始,突然就不用我們了,可能是嫌我們粗笨,伺候的不盡心。」
半個月前?那不就是麥廠花把崔司丞逮到東廠的時候嗎?
難道是崔司丞傳給了文淑妃?
經過這幾日的調查,文淑妃家世清白,絕非有膽子有動機刺殺皇帝之人。
崔司丞是針工局的人,管著針線,那天還來到儲秀宮親自送女紅的用具,難道在那時候傳染上的?
白朮想起崔司丞還沒病發時布滿黑氣的血管,突然意識到妝奩的東西可能是幹什麼用了。
白朮對沐朝夕說道:「沐僉事的胳膊可否借我一用?」
白朮在沐朝夕胳膊上沿著血管用調淡的墨汁畫了一道,風乾後就像染了黑氣的樣子。
調勻妝奩里的顏料,蓋在血管上的黑氣,然後撒上鉛粉,這樣看上去和周圍膚色一致,沒那麼突兀了。
白朮欣賞著沐朝夕的胳膊,「我大概明白文淑妃為何能夠撐住十多天才病發了,這些顏色石綠、銅綠、山梔子都是劇毒,顏料鋪子的夥計研磨的時候,都會戴著濕布口罩保護自己,即使這樣,時間長了,也會得肺癆等呼吸疾病。還有鉛粉也是有毒的,整天覆在皮膚上,有以毒攻毒之效。」
沐朝夕嚇得胳膊一顫,趕緊要了盆水擦洗胳膊卸妝,「你們女人為了美真是命都不要了。」
這個女人!每次當我決定原諒她的時候,她總能做些什麼逼我收回原諒!
白朮用簪子挑起鉛粉,「一般孕婦少化妝,或者改用安全一些的紫茉莉花粉,不過這些替代品都不如鉛粉服帖細膩,明知有毒,為了漂亮,鉛粉不可或缺。文淑妃這趟也有收穫,起碼知道這種病也是怕毒的,並非不可戰勝。」
沐朝夕嘩啦啦在水盆里擦洗胳膊,「如此一來,王道長能夠撐一個多月,和他長期服食五石散有關係了。五石散也幾乎都是毒物煉製而成。內服的效果肯定高於像文淑妃這樣外敷。」
邏輯鬼才沐朝夕思維清奇,總能給白朮「驚喜」。
麥廠花趕來報信時,正好看見白朮用欣賞的目光看著擦洗胳膊的沐朝夕。
麥廠花覺得大白胳膊格外辣眼睛,轉過目光,「崔司丞屍變了,皇上很惶恐,要你去看看他的……」
如果不是為了子嗣,嘉靖帝都想徹底切斷龍根。
我要這禍害有何用!
白朮檢查小皇帝的小和尚,小和尚和其他地方的皮膚不一樣,本身就有色素沉澱,血管有無黑氣,肉眼是看不出來的。
逼得白朮用放大鏡看過,也是無用。
崔司丞半夜屍變,嘉靖帝又暴躁又害怕,「朕到底有沒有染上喪屍狂犬病?白司藥給句準話。」
面對大明最大的醫鬧,白朮也無可奈何,「目前微臣看不出來。」
眼看著嘉靖帝要發脾氣,沐朝夕趕緊把剛才文淑妃房間裡的以毒攻毒的意外發現說出來。
嘉靖帝一聽,急病亂投醫,當即把王道士叫來,「你師傅以前如何煉的丹藥,你照著煉一鍋嶗山上清宮的丹藥。」
上清宮乃道教勝地,不少人遠道而來修仙煉丹,經過千百年吃死人的經驗,丹方和煉製之法幾經改良,比較成熟了,誤服致死的情況比較少。
白朮是個大夫,連忙阻止:「皇上,丹藥縱使有用,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而且服用丹藥,有損子嗣,或不孕不育,縱使生下孩子,大多夭折,皇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