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朮手無縛雞之力,唯一能戰鬥的就是獵犬, 然而獵犬畢竟是畜牲, 萬一誤傷了太夫人,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 白朮的口才很能打, 真打打不過你,嘴炮拖延時間還是可以的。
白朮牽緊了狗繩, 大聲恥笑道:「一個是你母親,一個是你的孩子, 你都拿來當擋箭牌,遠近聞名的大孝子,真面目卻是這樣,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啊。人前是小子, 人後是畜牲不如的東西, 不去演戲可惜了大好人才。」
白朮心想,這聲音沐朝夕應該能夠聽見, 希望他不要迷路。
沐邵貴聽到死而復活的白朮遊說太夫人, 一下子就明白他為何露陷了——一定是靈堂里有人暗中監視!
我咋就管不住我這雙手呢?覺得棺材裡的侄媳婦死後相貌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把手伸進棺材裡摸,結果就……
真是一著不慎, 滿盤皆輸啊!
心中後悔不迭, 近乎崩潰, 嘴上還很硬實, 反諷道:「承讓承讓, 你和沐朝夕演技也不錯嘛,剛開始我都被你們這對恩愛夫妻騙過了,只是覺得隔壁百年古宅突然老房子著火,太過巧合,所以命人在臥房夾層里監視你們,果然,沐朝夕搖了半夜的床,這戲演的夠真。」
白朮存心詐一詐他,故作」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笑道:「所以你和谷大用第二天就對我動手了,啟用了埋在張永身邊乾兒子這枚棋子,谷大用不愧為是西廠廠公啊,都能把張永當槍使。」
其實白朮也不確定谷大用是不是同夥,只是從利益相關來看,張永沒有動機殺正德帝——正德帝長命百歲才對他有好處。
窮途末路,失去所有,自信最容易崩塌,沐邵貴果然上鉤了,走了反派死於話多的套路,說道:
「谷大用老了,連安排刺殺一個女人的局都會失手,露出破綻,還連累了我。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以為和這種人合作,一起把寧王推向皇位,再憑藉從龍之功,就能逆轉人生,成為沐府之主,榮華富貴,享受不盡,不用被分家趕出沐府。」
沐邵貴一句話,實錘了谷大用是狼,張永是清白的。
白朮再接再厲,繼續套話,「可惜寧王也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谷大用從張太后那裡搞到過繼文書,他就不願意等候時機了,居然拿著太后詔書為噱頭起兵謀反,四十三天就被王守仁這個文臣臨時召集的義軍擊敗,你連在南京做內應的機會都沒有。後來正德帝南巡親征,你,谷大用,還有江彬他們擔心寧王招供,你們害怕暴露,就夥同在一起,毒害正德帝,只要正德帝死在路上,張太后指責正德帝忤逆不孝,繼續支持寧王的話,寧王還是有機會翻身當皇帝的。」
「可惜,你們太低估正德帝了,萬萬沒有想到正德帝當機立斷,拖著病軀把整個朝廷官員、皇室宗室還有禁軍強行召集到了通州,提前舉行獻俘儀式,殺了寧王一家,你們徹底沒有指望了。」
沐朝貴心裡很絕望,說道:「成王敗寇,認賭服輸。犯了一個錯,就要犯無數個錯去彌補,結果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越來越錯,直到徹底失控。我們本以為隨著正德帝的暴亡,一切都會過去,江彬以前太囂張了,被凌遲處死,他手下豢養的死士都被谷大用接手,谷大用有張太后的庇護,在南京保命養老沒問題。」
「可惜,小皇帝剛剛登基,京城傳聞滿天飛,說正德帝是詐死,原身隱姓埋名,四海逍遙去了,我和谷大用都很害怕,怕正德帝找我們秋後算帳,谷大用說白司藥醫術高明,師承著名女醫談允賢,且正德帝病重、死亡、到入棺,都是白司藥在旁邊親力親為,他無法插手,且白司藥一直最得正德帝寵愛,在後宮橫行無忌,他懷疑你救了中毒的正德帝,藏在白府,就派了死士去你那裡尋找。「
"結果,五十七個死士,去了你的白府之後,猶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杳無音訊,沒有人回來,連屍體都找不到。甚至還驚動了東廠和錦衣衛,我們不知道白府到底發生了什麼,打算把你綁走,詢問正德帝和死士下落,可是之後錦衣衛派出沐朝夕成為你的貼身保鏢,你又一直待在東廠,重重護衛,我們無法成功接近你……」
白朮聽著沐邵貴的講述,以前一切令人迷惑的地方都有了答案。
然而,既然谷大用和沐邵貴的目標只是她一個人,為何會發生香山死士們企圖擄走永福長公主一事?
從頭到尾,都不關嘉靖帝和永福長公主這對兄妹的事情啊?
難道?
一個猜測在白朮的腦子裡出現,把白朮給徹底惹怒了,「原來谷大用的死士去香山鬧事那次,目的不是永福長公主,而是想綁架我的乾兒子牛二,用牛二來要挾我?」
啪啪!
沐邵貴鼓掌笑道:「白司藥果然名不虛傳,聰明絕頂,不愧是正德朝後宮第一紅人,一下子就看透了真相,輸給你,我們一點都不冤啊。白司藥不僅聰明,運氣還好,乾兒子沾了你的光,運氣更好。我們想對牛二動手,逼你單獨現身。可是國子監保衛嚴密,我們不方便動手,只能等他出來。」
「他和同學結伴去香山賞紅葉,死士們覺得是大好的機會,扮作遊客綁架牛二,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同學居然是女扮男裝的永福長公主,身邊跟著一群暗衛,哈哈,人要是倒霉,走了霉運,就一直霉運到頭,喝涼水都塞牙縫,綁架一個女官的乾兒子,都能遇到長公主陛下的暗衛。有兩個死士扮作賣糖葫蘆的混在人群里逃出來,否則我們都不知道死士是怎麼死的。」
白朮目光冰冷,很好,你毒殺了我的兄長,還想綁架我的兒子,看我怎麼弄死你!
白朮心中恨不得立刻弄死沐邵貴,表面卻保持淡定,一副要談判解決問題的樣子,說道:「你現在困在地下,外頭已經被我們包圍了,這偌大的溶洞迷宮,是藏身之地,也是一座地下監獄,你縱使有太夫人當人質,能夠熬幾天?你若立刻投降,指認谷大用和其他同黨,以及豢養死士的名冊,我保證保你一命。」
反正我說話是從來不算數的。
沐邵貴緊了緊手裡的繩索,把太夫人牢牢掌控在手中,「不,我還需要更多。她是我最大的籌碼,反正在她餓死之前,我不會餓死,有她在,你們敢不給我送食物?敢不放我出去?」
沐邵貴之所以肯和白朮平靜對話,而不是暴力衝突,是因為他看出白朮才是領頭人,和她對話管用,可以當中間人傳話,為自己爭取利益。
反正現在窮途末路,靠蠻力是逃不出的,不如和白司藥談一談。
被堵嘴的太夫人發出嗚嗚的聲音,衝著白朮一陣搖頭:比起苟且偷生,她寧可和這個逆子同歸於盡!
沐邵貴對著掙扎的太夫人大吼:「閉嘴!你這個淫婦!再亂動,我打暈你!」
白朮說道:「你對籌碼好一點,談判就要有談判的誠意,你這幅隨時要撕票的樣子,我怎麼放心和你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