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涼看著眼前狼吞虎咽,大快朵頤,絲毫不留意自身形象的李容和,再回想以前那個吃塊糕點都要用帕子包著,一小口一小口細細咀嚼的驕傲少年,只覺得天雷滾滾來。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便面對的是相似的容顏和面孔,也清楚,心境和處境早已不同於往日了。
李容和是那樣光鮮亮麗的人,生鐘鳴鼎食之家,居高堂廣廈,著黑貂之裘。他本人也對自己的血統和家族甚為自豪,微生涼實在猜不到會是什麼樣的原因使他放棄那一切,做一個沿門托缽的半路出家的和尚,這可怕的吃相,微生涼已經沒眼看了,到底是多久沒有吃頓好飯了。
奴僕遞上漱口水和清茶,這是將軍的吩咐,按照世家公子的禮遇對待這位故友。李容和漱了漱口,吐到痰盂里,拿毛巾擦了擦嘴,抿了口茶水,一舉一動都極盡涵養,完全看不出是剛剛那個魚肉,葷腥不忌的和尚。下人們寂靜無聲地把飯菜都撤了下去,雖然將軍大人平日裡對他們並不作多苛責,管家卻從未對他們放鬆要求,微生涼可是當朝正二品的鎮西將軍,將軍府的榮光和體面不可蒙塵。
管家匆忙去估衣鋪買了件貴族穿的青色長衫,給李容和沐浴換衣,一路舟車勞頓,李容和的衣服雖然整體看來還算整潔,衣服上的大大小小的口子卻是不少,看起來頗有幾分蕭瑟。
微生涼見到衣冠整齊,吃飽喝足的李容和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李容和身上的氣質早已不同於當年了,眉眼間藏著的銳意和鋒芒早已被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平和如江南煙雨,朦朧如霧的氣質,只是眉心那點硃砂,倒是越發紅艷了,穿上青色長衫的李容和倒是給微生涼一種斯文敗類的感覺,撿回了幾分世家公子的貴氣。
微生涼目光平靜磊落,看著李容和,毫不拖泥帶水的說道,「李容和,雖然你剃了光頭這件事情,確實讓我覺得滑稽可笑,但是你能不能和我解釋一下,你為什麼出家做了和尚。」
「小僧心向佛門,覺了一切法,猶夢幻泡影。」
微生涼嘴角抽了抽,「晌午的時候,大魚大肉你不是能吃著嗎?我知道你是有自己的思量,但是恕我實在想不到什麼能讓你拋棄家族,常伴青燈古佛。」
李容和嘴角微抿,這是他李容和的朋友,真正了解他,卻又對他的人生每一個抉擇真正關心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