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苛求之前那个问题的回答,而是伸手撩起那一缕发丝放在手心,轻声抱怨:好痒。
太近了。
女孩眉头一皱,似乎是厌恶这些过分的亲近。
立刻将自己的头发从青年手中抽出,温柔地垂眸以示歉意,随即又低头认真地处理伤口。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即可见骨的伤口处,缓缓地渗晕进去,带着刺痛和痒。
狯岳嘶了一声,直到纱布再次包裹住腹部的伤口才歇了口气:这次的伤需要休息两个月,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嗯。她敷衍地回了一句,轻轻地开口,喝药吧。
一杯青色的药汁被她端起来放进了狯岳的手里,几缕微不可见的热气袅袅升起。
还热着。
狯岳接过药凑到嘴边,浓绿色的液体快要碰到嘴唇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女孩眨了眨眼,并未出声催促。
我不喜欢喝苦药,你去帮我拿一点梅子过来,就在旁边的柜子里。他任性地说。
她摇了摇头,并不动身,反而语气平淡地催促道:请快一些喝掉,还有其他人正在等待我去送药。
那就放在这儿,我会喝的,相信我。他说。
她沉默着不走,他似乎是妥协于她的固执,慢悠悠地开口问她: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喝。
女孩跪坐在他身边,眼神落在那杯药上,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
后藤有香。
狯岳愣了愣,随即大笑出声,胸腔的震动让腹部的伤口再一次开裂,血液染红了纱布,他却浑然不觉似的,依然在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他笑,她看。
屋中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狯岳的脸色由苍白变成潮红,他不由自主地咳嗽着,却依然忍不住勾起自己的嘴角笑出声。
身体在抗议,喉咙深处泛起一阵腥味,他伸手捂住脖子,清醒将那股恶心的感觉咽了下去。
狯岳狼狈地抬起头,擦去嘴角的液体,笑着说:你还是这样子。
可爱到蠢笨的地步。
零。
他一语道破了来人的身份,并仗着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迅速起身,一把扯下女孩捂在脸上的面罩。
如愿地看到了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狯岳将手中的布料随手丢弃在一旁,目光灼热,急速地喘着气,他手脚并用的爬到浅野零旁边,试图捉住对方的手腕。
许久不见,零。
浅野零奋力甩开他的手,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厌恶神色,他啧了一声站起身,毫不留情地一脚朝着狯岳踢过去。
青年因为受伤而动作笨拙地闪躲开来,随后开口:多年不见,零还是这样的坏脾气。
别那么叫我,好恶心。
狯岳站了起来,伸手抚摸着腰腹部的伤口,低声说:零居然帮我包扎了伤口,真是荣幸。他看了一眼地上被打翻的药汁,说:毒药藏在那里面吗?真是太可惜了,我没有喝下去呢。
浅野零没有说话。
黑发青目的青年上下扫视着女装打扮的浅野零,不遗漏任何一处。他咳了两声,眼中尽是惊艳。
看来老头的遗产把你养的很好,你现在很漂亮,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了。他恶劣的说道。
闭嘴。零皱起眉心。
他的表情生动而自然。
狯岳却有些恍惚。
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零的时候。面无表情,又无比诡异的孩子突然出现在镇子上。
他浑身脏污,却长了一张好脸。
然而漂亮的脸上嵌着干瘪的眼眶,分外可怖,整个人也似乎像是得了失魂症一样不会说话。
那时他刚从寺庙中趁机逃出,慌不择路的跑到山下,撞到了这个独眼的孩子。
他现在还记得,仿若只带着一具空壳的孩子,表情空洞,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呆呆傻傻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围的孩子们肆意嘲笑着叫他傻子。
说他是个没有神智的木头人,还是个连喜怒哀乐都没有的怪物,哪怕被打了也只会默默走开。
比小时候可爱多了啊,零。狯岳说,我还记得那时因为你面无表情的臭脸,一直被镇上的其它孩子笑话和记恨呢。
他顿了顿:你变了。
浅野零嗤笑一声,讽刺的说:看来我的变化不是让你很满意啊。
不满意?
他当然不满意。
许久未曾回想的往事涌上心头,黑发青年还算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一层戾气,表情扭曲,心中满是嫉妒和恨意。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完好无缺的他哪里比不过这个残缺的傻子。
无论是收养他们的老头,还是那些善心泛滥的妇人们,都只对浅野零热情相待,哪怕常爱欺负浅野零的孩子们都喜欢缠着他玩。
他到底哪里不如他!
一个没有人类思维的怪物,
一个会长鳞片的怪物,
一个连笑容和哭泣都要人教导的怪物。
怪物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关注、幸福,甚至是遗产。
零,我很抱歉,他知道他的痛处在那里,当年的那把火应该放得再早一点的,这样你就能和老头一起,在地狱团聚了。
说完,他低低地笑:我没错,错的是你们。
他不贪心。
他只是想要分到一半的钱而已,可是那个该死的老头居然把全部的钱都留给了这个怪物。
而他,只有一栋破烂的老屋。
你是个杀人犯。浅野零不想和他争论对错,你杀了爷爷。
闭嘴,那是他活该!黑发青年气急败坏地说,他太偏心了,这是他应得的罪孽!
他喘息了两下,伸出手指着浅野零,半哭半笑的说道:你以为你有多清白?装作人类的样子,以为你真的就是人了么?!你是怪物,是你将他害死的!
他一次又一次地强调怪物二字。
仿佛这样就可以抵消他的过错。
你今天杀不了我,以后也杀不了我。零,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天真。从刚开始你就一直在犯错。
你太着急了。
金鱼草哦了一声,从背后抽出来一把铁锤,意味深明地说道:是吗,那你回头看看呢?
你瞧那个香炉,像不像是你以后的骨灰盒。
/
产屋敷驻地之外。
鬼舞辻无惨看着不远处的房屋,感受着契约反馈给他的距离,语气平淡:情况如何?
现在只剩四柱留在这里,其余都被另外几位大人牵制在不同的地方,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下弦一柔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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