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是躺得住的人,明明可以下榻了,卻又躺了一天。
這一天,還是他親自伺候著,一個婢女都沒讓進來。
餵她喝完藥,他就坐在一旁療傷,她安安靜靜看著他,突然有種錯覺,仿佛又回到去年寒冬。
一百步,那時候和這個時候,孰近孰遠?
第二個清晨。韓芸汐痊癒了。
她果斷下榻,乾乾脆脆,「龍非夜,我好了!」
「哦。」龍非夜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他拿出一枚令牌來,不是別的,正是那枚摔得支離破碎的梅海令,竟被他黏好,雖然布滿裂痕,卻也完整無缺。
他說,「不回秦王府,那回江南梅海,可好?」
韓芸汐心頭微微一緊,看著龍非夜那緘默了兩日的臉,無端地就心疼了起來。
江南梅海已是她所有,可是終究是他給的,跟回秦王府有區別嗎?
「好!」
她就這樣答應了,收回令牌。
他低著頭。轉身就出門去了。
走了?就這樣走了!
混蛋!
叫你走你真走啊!
韓芸汐的心狠狠地咯了好大一下,她想都沒想就追出去,從背後將龍非夜抱住,緊緊地圈住他的腰,「永遠都不原諒,那可不可以假裝原諒一會兒?」
他拉住她的手。像是要拉開,她嚇得抱得更緊了,「可不可以?」
龍非夜還是拉開了她,轉身過來,蹙眉看著她。
韓芸汐心慌,心堵。呼吸都難受了。
他竟一副無奈的樣子,淡淡道,「本王,只是想去拿醫療包……你,不要急。」
呃……
韓芸汐愣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傻愣傻愣的表情,看得龍非夜忍不住揉她的劉海,「既然要假裝的話……就假裝一輩子吧。」
韓芸汐險些就哭了,不待這麼欺負人的。
她真的被嚇到了!
龍非夜,你怎麼可以這麼壞!
她都快哭了,他竟還煞是認真地問她,「你看……這樣可好?」
她不語,看著他,明明都快哭了,卻又笑了。
他還像以前那樣牽住她的手,十指緊扣,漫步在梅林中。
她驚慌未定,整理著凌亂思緒,她想,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這個男人吧,否則,怎麼不甩手走人,怎麼會被欺負成這樣?
她抬頭看去,見他天生冷峻的側臉。此時,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呢?
「龍非夜……」
她低聲開口,多年之後她都忘了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她不再稱呼這個男人「殿下」,而是直呼他的名諱。
「嗯。」他看過來。
「你在想什麼?」吵架之後,反倒少了之前的小心翼翼。
「我在想……糜毒解藥的事你信不信我?」龍非夜淡淡說。
韓芸汐這才想起這件事,顧七少的話猶在耳邊,龍非夜又是這樣的態度,她該相信誰?
龍非夜止步,逼問道,「你信不信?」
「信什麼呢?」
突然,熟悉的聲音傳來。韓芸汐回頭看去,只見是許久不見的唐門少主,唐離。
這傢伙依舊白衣俊逸,氣質如仙,卻也依舊一張口就毀了一身好氣質。
「韓芸汐,你終於不耍脾氣了?」唐離笑著問。
韓芸汐不僅僅當沒聽到,還當沒看到他,轉過頭懶得理睬。
「韓芸汐,茹姨罵你還真罵對了,紅顏禍水,你知不知道江南和中部多少人等著我哥去稱帝建國?他……」
唐離正要說下去,龍非夜一道冷冽的眸光就讓他閉嘴了。
韓芸汐冷冷道,「你哥他不會稱帝,更不會建國,你想太多了。」
區區中部三郡,江南十五城,龍非夜豈會看在眼中,他如果要稱帝建國,必是要拿下整個雲空的。
龍非夜饒有興致地看著韓芸汐,問道,「你怎麼知道?」
「殿下,中部三郡和江南十五城早就是你的勢力所在,你動與不動,有何區別?你不稱帝建國,反倒能給龍天墨和天徽念想,中部的人丁,江南的糧倉誰不惦記呢?」
韓芸汐說著,笑了笑,又道,「但凡惦記著別人手上的東西者,都會為人所用!」
龍非夜為韓芸汐鼓了三下掌,雖不語,卻已經表態。
除了這個女人,估計也沒誰能將他的心思琢磨得這麼透了吧。
他本可以利用龍天墨和穆家,將整個天寧都拿下的,只是,他並不著急。
沒有天徽皇帝和龍天墨,誰幫他對付西周和北歷呢?
唐離可沒有這麼大的政治頭腦,但是,聽韓芸汐這麼一分析,他也明白了,他感慨了一句,「韓芸汐,除了吃醋的時候,你確實不笨。你這麼愛吃醋,小心會變傻!」
「你!」韓芸汐生氣了。
「哦,對了,還有你被男色所惑的時候,也會變傻。」唐離這揶揄貌似停不下來了。
「你再胡說八道試試!」韓芸汐危險得眯起眼睛。
「哪胡說八道了?剛剛那什麼信不信說的是顧七少吧?你這麼聰明還想不通?顧七少故意摻假,摻的還是能讓藥瓶變黑的藥粉。你說他只是想私藏解藥那麼簡單?他分明就是計劃好了,想離間你倆呢?」唐離認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