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韓芸汐又回到了以前,似乎昨夜和今晨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可是。他留在她身上的痕跡和氣息,是那樣真真切切。
她一動,他就知道,抬眼看來,揉了揉她的劉海,問道,「醒了?」
她點了點頭,打量了他,又打量了自己,「我……這……」
罷了,問也是多餘。
這荒郊野外的,除了他自己,他還會允許誰來伺奉她穿衣。她只慶幸,慶幸自己昏過去了。否則,該怎麼面對他呀。
韓芸汐都不問了,龍非夜卻冷不丁來了一句。他是認真的,很有些不高興,「我幫你穿的,韓芸汐,你瘦了。」
她一愣,所有羞赧忽然被心疼所取代,半晌,她才喃喃說了一句,「夜,你也瘦了。」
彼此,確實都消瘦了很多很多。
他沒回答,收起密函,靜默泡了茶。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他們又回到那個山坡上,已是傍晚時分。
放縱之後,終究該談正事了。他和她肩上都扛著責任,扛著一幫人的一輩子的希望。
別的不說,就說為了顧北月,還落在白彥青手裡的顧北月。他們都不可以任性,不可以撒手什麼都不管。
他自是可以馬上就帶她走,遠走高飛,她亦可以無條件跟他走,從此神仙眷侶,永不分離。
可是,她知道。他不會;他也知道,她不會。
她更知道,他和天天囔囔要帶她天涯海角,行走江湖的顧七少不一樣,他的心很大很大,他不屬於江湖,他屬於朝堂。
彼此心有靈犀。不必多言,都知該談正事的時候了,而正事談完,意味著又得分離。
韓芸汐在等,可是,等了很久很久,龍非夜都一言不發。
他該說什麼?
他該告訴她,他一定會滅了寧承,滅了西秦大軍嗎?他該告訴她,除了她,西秦陣營的任何一人,他都不會留嗎?
身為西秦公主,她該怎麼辦?眼睜睜看著對西秦忠心耿耿的將士們,為西秦戰死,而她,卻同他苟合?
正是因為他不知道怎麼辦,甚至連一個折中的辦法都找不到,所以,他才一直隱瞞她的身世。
半晌,龍非夜開了口,「芸汐,我只能給你一條路。」
「說。」韓芸汐很平靜。
「西秦公主跌落深淵,從此下落不明。你是我身旁的侍女,你若答應,我現在就帶你走。」龍非夜說罷,急急又補充了一句,「我答應你,永不立後。永不立妃。」
「所以,收拾了風族,你已經會滅了西秦大軍?」韓芸汐淡淡問。
「是。」龍非夜毫不猶豫地回答。
事到如今,他只有這個辦法。
讓韓芸汐假死,隱姓埋名在他身旁,至少可以不受世人指責。
「夜,啞婆婆是你殺的?」韓芸汐需要一個明確的回答。
「不是。」龍非夜否認之後,又解釋,「在幽閣自殺的,她和我一樣,不希望你的身份公開。還有,顧北月……」
龍非夜將顧北月和他的約定,合作都詳細講述給韓芸汐聽,包括假意派遣百里茗香上天山。以蒙蔽白彥青一事。
韓芸汐震驚無比,這才知道龍非夜竟是因為噬情之力才一直跟她有名無實。
韓芸汐亦將她如何揭穿白彥青的事情,告知了龍非夜。
兩人幾乎將一切都坦誠,可是,依舊解決不了橫在他們中間的問題。
韓芸汐想,如果龍非夜早告訴她一切,她必定會毫不猶豫,放棄西秦公主的身份,選擇他。可是,而今,她承認自己辦不到,自己良心上過意不去。
雖然不是真正的西秦公主,可是,她占據了這個身份,這個給以狄族希望的身份。她無法忘記狄族的犧牲,寧安,寧靜,寧承。此時此刻,寧承必定還在尋找她。
她一輩子都會過意不去的。
而當初,龍非夜一而再隱瞞,不正是為了免她的責任,免她良心的譴責嗎?
「夜,你若永遠騙我也就罷了,而如今……我辦不到。」韓芸汐淡淡說。
「那你走吧。」龍非夜說道。
「我不走!」韓芸汐脫口而出。
龍非夜何曾不知道她走不了,她若真的以為你身份而恨他,如何能允許他將她欺負成那樣子。
「不走……不走……不想走……」她喃喃著,緊緊抱住了他。
「那就不要走。」龍非夜亦是抱緊了她,他正要命令高伯啟程,韓芸汐卻還是攔下了,「夜,如果我不是西秦公主,你可不可以不是東秦太子。」
「辦不到。」龍非夜毫不猶豫地回答。
她苦笑,見她笑,他亦無奈苦笑起來。
到底要怎樣,才能名正言順在一起呢?兩人相擁,皆是無聲。
這時候,影衛來稟,「殿下,寧承找過來了,說一定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