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非夜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他不是氣唐離,而是氣那個教唆唐離的人。
這是他最愛護的弟子,是他保護了二十多年的弟弟,也是東秦陣營里他的親人中。最沒有功利心最無憂無慮最純粹的一個,也是活得最瀟灑的一個。
到底是誰,告訴他那麼多厲害關係的?
到底是誰教唆得他寧可不救妻兒,也要為家國大事犧牲自己的?
到底是誰,把如此重的責任施加在他肩上的?
難道,他龍非夜這輩子承受的還不夠嗎?還有唐離也來一起承受嗎?
「百里元隆到了?」龍非夜冷冷問。
他再回來的路上就下令百里元隆親自過來和狄族軍方商議聯軍之事,這幾日,百里元隆和幾位副將都該到了。
「哥,我確定,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有權力自己做決定!」唐離大聲說。
「你懂什麼?」龍非夜冷聲。
今日被韓芸汐氣得不輕,這會兒被唐離氣得更重。
唐離看入龍非夜的眼睛,哽咽不已,「我懂你!哥。我懂,我都懂!」
龍非夜怔住了,卻立馬避開了唐離的視線。
二十多年來,他這個弟弟就從沒這麼認真地看過他,跟他說過話。龍非夜這才意識到唐離的決心有多堅決。
龍非夜一避開眼,唐離就趁機避開他,逃出門去。
「哥,百里將軍已經到城外了,我去接他們!」他說完,急急就走。
而龍非夜這才意識到教唆唐離的並非百里元隆,不是百里軍府邸的人,還有誰會跟唐離說「春末夏初」才是出征的最佳時機?
龍非夜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人,他立馬往門外走,韓芸汐見狀,急急追上。
龍非夜很快就到了顧北月院裡,毫不客氣「砰砰砰」敲門,韓芸汐站在遠處,看著,滿臉複雜。
「殿下,在下在這。」背後傳來顧北月的聲音。
其實,他就在院中的茶座上。一直等著龍非夜來,他和唐離說了那麼多,龍非夜不來找他算帳才怪呢。
龍非夜冷眼看去,「你什麼意思?」
顧北月已起身走來,面對龍非夜的盛怒,他波瀾不驚,不卑不亢。他只說了一句話,便讓龍非夜沉默了。
他說,「殿下,你身旁不止唐離一人,更不止唐離一人有妻兒。開春北征,損傷必增加,且鳳之力。不僅是公主的事,亦是你的事。雙修失敗,你的危險其實更大。殿下,你該知道,你和寧承是一樣的,你一旦倒下,無論是百里軍府,或是中南都督府,又或是唐門都不會甘心和西秦合作,屆時的後果,誰都挽回不了。」
顧北月非常冷靜,「殿下是明智之人,該知道此次北征,關係重大,沒有人輸得起!若無周全之備,寧可等,不可急。」
龍非夜苦笑起來,「顧北月,你比本太子殘忍。」
「殿下,這不是殘忍,這是取捨。」顧北月淡淡說,「取捨只有對和錯之分,沒有仁慈和殘忍之分。」
龍非夜對唐離殘忍,可是,北征的時間一改,多少士兵會覺得龍非夜慈悲,中南都督府的幾隻大軍,百里軍方甚至是寧家軍。絕大部分人都從來沒有去過北歷,都沒有經歷過北歷最寒冷的春初時呀!這種情況,被凍死,害傷寒病而死者,再正常不過了。
殘忍和仁慈,並沒有絕對的標準,對和錯卻有!
「殿下,帝王路之難在取捨。」顧北月後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認真說,「對錯分寸,在下望你慎重!」
龍非夜眸中的怒已然熄滅,他看著顧北月,禁不住笑了起來。笑得直搖頭。
韓芸汐聽著顧北月那一番話,心中感慨萬千。
誰說得迷蝶夢者得天下了,得顧北月者才必得天下。
他是一個真正的醫者,醫病,醫人,醫心,更醫天下!
他擁著醫者最難得的冷靜之心,擁有醫者最難得的取捨能力。
今夜,醫了龍非夜。
「殿下,不早了,請回吧!在下一人之言,決擇在你。「顧北月認真說。
龍非夜沒說話,站了片刻才走。他一到門口就看到韓芸汐在等他了。
韓芸汐沒出聲,她能懂顧北月說的君王之道,但是,她承認自己做不了取捨。
她捨不得唐離,更捨不得寧靜,那個一直等待著見到孩子他爹的寧靜。
龍非夜淡淡道,「問一問白玉喬,可有保全之策。」
「好!」韓芸汐立馬點頭。
她猜不到龍非夜會做怎樣的取捨,但是,至少他要徵詢白玉喬的意見,就說明他還是沒有放棄唐離和寧靜他們。
白玉喬,會給他們什麼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