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幫。」一聽是頂包騙人,秦逸天立馬拒絕。
「秦逸天,不幫的話你就不是我蘇銘的朋友了。對了,還有辰朗,辰朗也跟你絕交。」
秦逸天突然被他的話語觸動。
其實就算真的要被打一頓也沒什麼,以前最初進訓練營的時候也沒少挨揍,加上後來出任務偶爾也免不了受傷,所以區區一頓打罵並不足以將他唬住,甚至只是小菜一碟,連痛都可能不會。
猶豫了幾秒,秦逸天鬼使神差地應下了這個無理的請求。
蘇銘找到替罪羔羊後就將心放到了肚子裡,只等蘇廷嘯下午回來「發落行刑」就好。對他來說從小到大也被打習慣了,雖說他是秦家大少爺,是秦家的寶,但蘇廷嘯在教育方面還是忍心下狠手的,每每他與穆辰朗闖了禍,都免不了一頓鞭子。但是蘇小小可是第一次犯這麼大的錯,蘇廷嘯究竟會不會留情這他真的不敢保證,萬一一視同仁,那就完蛋了,還是先下手為強找個代罪的比較好。
蘇小小換完衣服後便回到樓下,地板上的東西已經被清掃乾淨,完全看不出一點痕跡,蘇銘告訴她事情已經解決,蘇廷嘯不會罵她的,於是小女孩也就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一直到下午時分,穿著紅色花睡裙的蘇小小抱著個小兔子揉著眼睛走出房間,還沒清醒的聲音軟軟綿綿地叫喚:「哥哥,哥哥……」
張媽聞聲趕緊從保姆房出來,蹲在她面前安慰:「小姐,少爺在後院呢,風大,我先帶你去換件衣服。」
「我不要,我要去找哥哥……」說著說著,蘇小小景紅著鼻子哭了起來。
張媽這下犯愁了:平時小姐也沒那麼快起床啊,她這起床氣只有少爺治得了,但這會兒少爺正被老爺拉在前院批評呢,還特別交代了不能讓小姐去,這可怎麼辦才好!
蘇小小越哭越厲害,嘴裡不斷念著:「我要哥哥,我要哥哥……」張媽一個不留神,她竟光著腳走下了樓梯。
張媽束手無策只好妥協,兩步上前將她抱在懷裡顛了顛,輕拍著她的背哄道:「別哭了別哭了,我帶小姐過去,小姐別哭了哈,乖乖乖!」
兩人徑直來到客廳的落地窗前,此時的蘇小小情緒已有些緩和,張媽藉機跟她解釋:「小姐,我們就在這裡等,老爺正跟少爺和秦少爺說話呢,我們過去不合適。」
「爸爸回來了!我要去找爸爸!」說著,蘇小小扭動著小身軀從張媽身上溜了下來,趁她還沒反應過來直接跑到大門邊,踮起腳尖單手用力掰下門鎖。
「小姐,您去不得……」張媽趕忙追了上去,少爺交代了,可千萬不能讓她看見他們在挨訓,照蘇小小的性子,要是知道有人替她頂罪,肯定會出頭承認了錯事。
但小女孩的行動實在太快了,門才開了個小縫她就已經沒了影。張媽追出去後才發現蘇小小並沒有上前,只是站在台階上遠遠看著前院樹下的一幕。
此時蘇廷嘯正站在樹蔭下,手拿著竹藤背在身後,在他面前,蘇銘和秦逸天低著頭不敢作聲,幾句訓斥聲落下,竹藤先打在了蘇銘的屁股上。
那一下讓蘇小小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隨後她立馬轉身撲進張媽懷裡,瑟瑟發抖地問:「哥哥他們做錯什麼事了?爸爸怎麼又要打他?」
「小姐,我們先進去,老爺正在氣頭上呢,而且這外面還有風,我們趕緊去換身衣服。」
「可是哥哥,我要找哥哥……」
張媽藉機將她抱起,心裡想著要快點離開這個地方,誰知腳剛踏進大門,蘇廷嘯厚重響亮的聲音突然鑽進了她們的耳膜。
「那個瓷器是我費了多大勁才淘回來的,你們什麼不能玩偏偏去玩那個東西,蘇銘,逸天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後面他還說什麼蘇小小已經聽不進去了,只見她抬頭看向一臉尷尬的張媽,睫毛快速眨了幾下,心裡立馬明白了自家哥哥挨打的原因。
另外一邊,秦逸天的身體站得筆直,雙手下垂置於腿側,頭低低地看著地面,內心沒有一絲波瀾。剛剛蘇廷嘯已經打了蘇銘了,按道理來說他估計也是免不了的,反正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看蘇廷嘯下手的力度其實也不會很重,忍忍就過去了。
這樣想著,旁邊的男孩又「啊」的一聲,然後他就聽見他低聲抱怨:「爸,輕點,痛!」
「你還知道痛!」蘇廷嘯的聲音都開始顫抖,很顯然真的是被氣得不輕,話落他突然轉向秦逸天,語氣雖然有點點緩和但仍帶著怒意:「逸天,我答應你爺爺要好好教育你,平時我也沒說過你什麼,但這次你確實跟著蘇銘這小子闖禍了,按照蘇家的家規,我也要一視同仁。」
話落,秦逸天抬起頭,微擰著眉心答道:「任憑蘇伯伯教誨。」
蘇廷嘯嘆了口氣,揚起竹藤往秦逸天的腿上打去。
輕微的痛感,經由大腿傳到神經,但對於秦逸天來說僅像是撓痒痒一般。
然而,也就這麼一下,意料之內的痛感再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花皂香味湧入鼻息,接著一雙小手環住他的腰部,一個穿著紅色花裙子的小女孩撞進懷中。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秦逸天整個人呆住了。
因為身高差異,竹藤最終落在了蘇小小的後背上。
其實不止秦逸天被震住,蘇廷嘯也是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他立馬扔掉竹藤快步上前將蘇小小拉了過去,滿臉的焦急,「你怎麼跑出來了,爸爸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疼。」
蘇小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邊抽泣還邊解釋:「不是秦哥哥,是哥哥和我打碎的,爸爸不要打秦哥哥……」
柔糯的童音將秦逸天的思緒喚回,他微眯著鷹眼,眸中盡顯不解。疑惑的視線落在女孩輕輕顫抖的後背上,冰冷的心在這一瞬間裂了一橫。
所以,她衝出來,是為了保護自己。
只因為她知道了自己是頂罪的。
為什麼?
這件事因為蘇小小的出現和坦白而不了了之,蘇廷嘯再怎麼生氣,當看到心愛的女兒原本嬌嫩的後背上多了一條長長的傷痕時,全部都化成了濃濃的自責。
秦逸天連續兩天都處於糾結狀態,從未有過的奇怪情緒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蘇小小。來蘇家已兩月有餘,他對這個蘇家大小姐的印象除了膽小就是膽小,對她的避讓更是見怪不怪,大部分時間都只當她是個透明的人罷了。如今被她這麼一鬧,他的心裡著實多了愧疚。這兩天見面都快變成是他躲著她了,連正面都不敢瞧上一眼。
就在他不知道今後該如何待她時,蘇銘將一個機會送到了他手上。
那天蘇銘與人有約,在臨出門前將一個盒子塞進秦逸天手裡,囑咐了句:「秦逸天,這藥膏你拿去幫小小塗在傷口上,記得一定要輕輕慢慢的,她還很疼的,還有,塗的時候記得幫她吹吹,我約了人要出去一趟,這就當給你還小小的人情。」
還沒等秦逸天答應,蘇銘立馬鑽進車內揚長而去。
藥膏握在掌心裡,仿佛散發著熾熱的溫度一直燙進秦逸天心裡。
午飯後,秦逸天壯著膽子敲響了蘇小小的房門。
「進來。」
屋內傳來小女孩的聲音,讓秦逸天不禁心跳加速。
他推門而入,滿目的紅色讓他稍感不適,但猶豫了幾秒後還是慢慢往裡走去。
此時的蘇小小正趴在地板上,嘴裡咬著筆頭認真的看著地上的畫紙,聽見腳步聲時她仰起臉笑著問道:「哥,你看,我剛畫了牡丹花,像嗎?」
邊說著蘇小小邊拿起畫紙跳了起來,牡丹朝上呈到秦逸天面前。
然而當她看清來者是誰那刻她忽地一愣,隨後即刻往後退了兩步,搓著小手不知所措地憋紅了臉。
空氣瞬間凝滯。
幾秒後,只聽蘇小小率先開口,聲音細若蚊吟地叫了句:「秦哥哥。」
不同以往,這次的稱呼像一陣微風拂過秦逸天的心尖。他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然後生硬地拿出藥膏,儘量壓低聲音說道:「蘇銘出去了,他讓我來幫你塗。」
聞言,蘇小小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似是很猶豫地小心翼翼地問:「可是,哥哥說不能在別人面前脫衣服的。」
一句話讓秦逸天的耳根驟紅。面前的小女孩天真無邪的模樣讓他不知所措,他第一次發現,原來真的是男女有別。
女孩子好像,比男孩子要好看可愛得多。
最後,出於紳士,秦逸天去樓下找了張媽來幫忙完成這項任務,從那天起,蘇小小貌似突然不怎麼躲他怕他了。
而對秦逸天而言,也是從那時起就對蘇小小多了一種說不清的情愫,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漸漸願意去學著蘇銘,開始笨手笨腳地照顧起她的生活起居。
見他們的關係緩和,蘇銘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時不時地找藉口把自己陪伴蘇小小做的事情都交給秦逸天去完成:包括給她講故事哄睡,包括陪她玩玩具看動畫片,包括接她放學帶她回家……
蘇小小身邊的哥哥,漸漸變成了秦哥哥,而她對他的依賴也與日俱增,最後演變成比對蘇銘還要親近。
秦逸天起初以為自己對她的感情就跟蘇銘對她的是一樣的,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一個哥哥應該做的,這種認知一直到蘇小小上小學後的某一天才被徹底推翻。
彼時他無意間看到了蘇小小在校道上被同年級的男生表白,樹蔭下女孩有些侷促的表情和她溫聲的拒絕讓他終於發現,原來所謂的兄妹之情都是自己的錯覺,從她幫自己擋下竹藤的那刻起,她就已經成為自己心裡最特別的存在。
彼時的情竇初開如叢生的藤蔓繞滿他整個心臟,裡面包裹著一個女孩,隨藤蔓而生,用愛情灌溉。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份感情越來越濃,最後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也最值得期待的東西。
「秦哥哥,秦哥哥……」
從十歲到七十歲,往後餘生,這個稱呼還會一直陪伴在他身側,無論誰先離去,那相守相知一輩子的濃情也定會永存於另一個人的心間。
「秦哥哥……」女孩的聲音在耳邊不斷呼喚,由遠及近。
秦逸天的睫毛翕動,眼睛緩慢睜開,印入眼帘的是一個最熟悉的容顏。
「你怎麼在這睡著了?」
「本來想叫你醒的,一個不小心就睡了過去。」
「夕兒呢?」
「在樓下,念念回來了,晚上留在這裡,時與也來陪你吃飯,還有你最寵的蘇望晞也會過來。」秦逸天邊說著邊坐直身軀,伸手將掛在床尾的絨衫拿過來為蘇小小披上,又幫她理了理有些亂的短髮。
聞言,蘇小小手忙腳亂地下了床,邊扣著扣子邊穿鞋,「他們都來了啊,你應該早點叫醒我的。」說話的語氣略帶責備。
秦逸天輕笑,「你慢點,他們還沒到呢,我牽你下去。」
蘇小小回眸一笑,眉宇間的幸福感十足。她如幼時般將手伸在半空動了動,已經布滿皺紋的桃花眼調皮地朝他眨了眨。
十指相纏。
當他們踏下最後一格時,一大一小的女孩突然出現在面前,一人挽著蘇小小一人挽著秦逸天,將他們擠在中間,嘴裡均甜甜地叫道:「爺爺奶奶下午好。」
(包子的話:正文完!
就停在這裡吧,這一章比我預想的要多出5000字不止。有些細節完結感言會跟你們解釋,怕你們看不懂。
另還有兩章番外,關於江平溪和陳筱的,如果還有什麼想看的可留言給包子,能寫我就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