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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醫院病房,比白日裡要冷清許多。
尤其是特護的療養病房,靜謐無聲。
走廊上,一道消瘦的身影顯得格外的落寞孤寂。
霍宇琛輕輕推開房門,裡面的人果然已經熟睡了。
郗天祗住進來有一陣子了,雖然目前一切穩定,護工也將他照顧的很好,但郗天祗的精神狀態卻始終不佳。
因為自打他住進來,郗家幾乎沒有人來探望過他。
曾經受人仰望羨慕的郗家長子,在這場疾病面前,徹底看透了人世冷暖。
他原本就是個並不受寵的人,一貫沒有什麼做為,現在癱瘓在床上,更加就不受人待見了。
霍宇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大約是因為沒法在那個屬於他和安印桐的家裡待下去吧。
那個小小的只有幾十平的,因為安印桐的到來,而變得處處都是她氣息的小小的公寓。
真是奇怪,她明明住進來的時間是那樣的短,可那裡卻好似到處都是她的痕跡,他只要一進門,就怎麼也無法避開般。
霍宇琛在郗天祗床前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拿過掛在床尾上他的查房記錄和用藥記錄翻看了一會。
「很難受吧?」
他看著床上熟睡的人,不緊不慢地開口,「這種病,就是這樣子,恢復起來很慢,過程也很難受。但是熬過去,還是很大概率能恢復的,愈後效果也很不錯。不過,也有治癒不了的,這也要看你自己的信心了。」
大概知道睡著的人根本聽不見,也不會回應他,說完自顧沉默了好一會。
「我媽曾經不止一次跟我說過,過去的事情,並不完全怪你,我知道,她那是因為對你還有感情。但是我不一樣,即便從血緣上來說,我是你的兒子,但從小到大,我從沒得到過你的一點父愛。我對你,也並不會像她那般容忍。
你說你愧疚,你說你愧對我們母子,可又能怎麼樣呢?在我媽的有生之年,她始終都活在一種逃避的狀態,而我也始終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
你承認了我的身份,讓我在郗家獲得一席之地,這是對你內心愧疚的一種彌補。但是對我來說,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你兒子的身份,郗家產業的繼承權,我要這些,又有什麼用呢?我愛的人,卻都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的母親再也看不到今天的一切,也不會因此而欣慰。他心裡的人,也再也不會屬於他。
如今的他,除了一個被郗家承認「名分」之外,已經一無所有了。
他已經,一無所有。
霍宇琛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周圍已經大亮了。
目光下意識看向病床上,卻發現病床是空的。
霍宇琛一個激靈,連忙站起身,可因為在椅子上睡的腿腳發麻,一時間沒有站穩,整個人朝前栽了下去。
「小心!」
有人喊了一聲,隨即一雙有力的手過來扶住他。
是郗天祗的護工老錢。
霍宇琛強撐著站穩,見郗天祗坐在一旁的輪椅上,稍稍緩回了點神。
他竟然在郗天祗病床的椅子上就這麼睡著了。
「沒事吧霍醫生?」
老錢見他臉色不好,又很是憔悴疲倦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謝謝,不要緊。」
霍宇琛連忙將身上的衣服理了理,目光看向一旁的郗天祗,他的臉有些歪,是中風導致的,說不出話來,但眼神卻一直盯著他。
「我昨天查房順路經過這邊,坐下休息了一會。」
原本只是想坐一會,卻沒想到在這兒竟然睡到了早晨,還是在郗天祗已經醒來的情況下。
為了不讓他覺得自己是特意過來看他,甚至是為他守夜,霍宇琛隨便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霍醫生辛苦了,看你的樣子,最近應該都沒睡好吧?」
老錢體諒地看著他,「這邊有新的剃鬚刀,你將鬍子給剃剃。」
這些日子來,他一直在到處找尋安印桐,每一天渾渾噩噩,就連到了醫院,也並都並沒有去接診。
被老錢這麼一說,霍宇琛下意識朝一旁的窗戶上看了眼。
倒影中的自己,的確很明顯的憔悴,甚至是狼狽邋遢。
「不用了,我回去處理。」
他說著,直接轉身離開。
「哎霍醫生,霍醫生……」
老錢在身後叫他,霍宇琛卻完全不再搭理,直接拉開門出了病房。
「看來霍醫生真的是太累了,讓他回去休息會吧。」
老錢看了看一旁說不出話,卻眼神里明顯失落的郗天祗,安慰道。
「畢竟,他已經在這兒守了你一整夜了。」
郗天祗愣了下,麻木的臉上一雙眼立馬明亮了起來。
是啊,霍宇琛再怎麼說,也在他的床邊守了一夜。
即便他什麼也沒說地離開了,可這份心,還是值得他欣慰的。
霍宇琛走出病房,才走出幾步迎面就過來一個人。
郗曦一手拎著保溫桶,一手拎著裝滿了水果的袋子,腳步匆匆地朝著病房走來。
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停了下腳步。
「霍宇琛!」
她突然叫了他一聲。
上一次見面時,他還是安印桐的男朋友。現在,他的身份已經完全令郗曦難以接受了。
霍宇琛停下腳步,卻並沒有轉身。
郗曦忍了忍,繞到他的跟前,「我是不是叫錯了?你應該叫郗宇琛。」
霍宇琛淡淡看了她一眼,「都可以。」
霍宇琛或是郗宇琛,此時的他都並不在乎了。
有些東西費盡心機地去爭取,到頭來卻發現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即便是得到了也不會開心。
郗曦慍怒地看著他,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霍宇琛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是花了好長時間才能接受。
沒想到真當見面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心悶氣短。
「你到這兒來做什麼?」
想到他從郗天祗的病房裡出來,郗曦愈發有些惱火。
「例行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