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阮凝的是風聲。
兩人誰也不說話,靜默了會兒,兔子開口了。
「你原諒我,可他們不原諒,一切都挽回不來了,我完了,這輩子,我都完了。」
她越說越激動,阮凝聽出她語氣中的不安、焦慮、還有惶恐。
「沒什麼完不完的,別把什麼都想的太糟,你只是經歷了一些別人無法體會的事情,這些糟糕的事情,很快就會過去,它不是不可逆轉的,時間會沖淡一切,而且,你要相信,還有很多人,比你生活的更艱辛,」比如她。
「我沒勇氣承受了。」兔子淡淡的說,邁上半人高的圍牆頂,寒風瑟瑟,吹得她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活著很累。」
阮凝聽這四個字,頭皮發緊,那絕對不是一句陳述句,那是一句永別。
「兔子,兔子——」阮凝阻止她,「兔子你聽我說,真沒什麼比活著更好的了,你要相信我,」
「我不想聽,什麼也不想聽。」
「兔子!!」
「再見。」
嘟——
這次是一長串的忙音,阮凝往回打,再也無人接聽了。
她一腳剎車停在路中間,後面的車還好距離遠,否則一定追尾。
司機開過來,降下車窗破口大罵,阮凝抱著方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手抖得不行,一直重播兔子的手機。
別這樣,別這樣,真別這樣!
阮凝被一聲刺耳的鳴笛震醒,四下看看,才知道自己停在路中間。
她握著方向盤,渾身瑟瑟發抖,她預感的那句再見,真的是再也不見了。
將車停在路邊,阮凝又開始播兔子的手機,打不通,打不通,就是打不通。
她已經一天一夜沒睡了,人全靠一股氣支撐著,可現在這股氣在慢慢散盡,她人虛脫的難受。
胃裡翻江倒海,疼得她直抽冷氣,手抓著胃的位置,人一點點弓下去,額頭上滲出汗,她牙咬的咯吱作響。
疼,她嘴裡嗚咽,這個字卻沒被她說出口。
忍著忍著,疼得越來越厲害了。
她忍不住了,胃裡一股燒灼感順著食道向上涌。
阮凝猛地推開車門,下車直接趴在地上,『嘔』一股酸水吐了出去。
有人經過,看了眼就走了,阮凝跪在地上吐,一些好心的路人過來詢問她,阮凝用手背抹了抹嘴角,衝著人擺手,「沒事,沒事。」
接著又是一陣乾嘔,吐得全是水。
寒風颳在嘴邊,冷風就像巴掌一樣抽在臉上,生疼啊。
她疼的靠在車門邊坐著,大冷的天,她就坐在柏油路上,面前站著一群人圍著,七嘴八舌,問詢也有,還有說要叫救護車的。
阮凝虛軟無力,蜷著腿,頭抵在膝蓋上,說:「沒,沒事……不用叫救護車……」
「姑娘,你臉色不好,」有個大娘拍拍輕拍阮凝肩膀,「你這樣也開不了車,讓救護車送你去醫院吧。」
「沒事,真沒事。」阮凝已經沒什麼力氣說這幾個字了,眼裡的淚,止不住的往外涌,大家看她哭成這樣,越發同情起這個年紀不大的陌生姑娘。
「別哭了,姑娘,有什麼事,都能解決的,別哭啊。」大娘還在勸著,手摸進衣兜里拿出她的老年機開始打120。
阮凝坐在冰冷的地上,感受著寒風與心裡的折磨,哭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還有好心的阿姨,幫阮凝拿出紙巾幫阮凝擦嘴邊的嘔吐物,又將她衣服攏了攏,羽絨服的帽子給她帶上。
阮凝有點困了,人倦意一來,就好像被吞進黑洞裡一樣,她疲憊的向後一靠,閉上眼,人漸漸軟下去了。
「阮凝,阮凝——」
這是阮凝聽到的最後一聲,然後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