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行面色一白,知道楚臨淵話中的意思,整個人氣到快要爆炸。
他已經給了楚臨淵台階下,至少在楚家的人正在氣頭上的時候,他不要表現出全然維護蕭疏的模樣,不然,他怎麼當這個一家之主?
「楚臨淵,你自己掂量掂量!」楚景行眉頭緊蹙,他當了一輩子的兵,就沒有遇到過像楚臨淵這麼難弄的人!
「對不起,爸。」說著,楚臨淵便扶著蕭疏的肩膀往外面走去。
眾目睽睽。
楚家的人眼神齊刷刷地落在楚臨淵和蕭疏身上,眼睜睜地看著他把人從這邊帶走。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全是責備楚臨淵這個小輩竟然在這個時候,還只想著護著蕭疏。
讓養育了他那麼多年的楚洪山,如何能夠瞑目?
……
他們不知道,楚臨淵一路從醫院出去,直到把蕭疏送到車上,他遲遲沒有上車。
關上車門,他就站在車門口,地下停車場內,小陳看著楚臨淵的面色一點點地變得蒼白,他撐在車門上的手青筋盡顯。
冷硬的臉上竟全是悲傷,眼眶瞬間充斥著細細的血絲。
小陳一看就知道楚臨淵不對,立刻問道:「臨淵哥,你沒事吧?要不要讓醫生過來?」
之聽著楚臨淵沉重的呼吸聲,他努力地調整自己的呼吸,蒼白的臉許久才恢復過來顏色。
「不用。」楚臨淵叫住小陳。
小陳怔在原地,剛才看楚臨淵將蕭疏送到后座,她的狀態不好。
楚臨淵本身的狀態也不好,不知道兩人在上面都經歷過了什麼,才會有現在這樣的狀態。
「臨淵哥,你們真的沒事?」
「沒事,回藍灣。」楚臨淵調整氣息,努力將先前的事情壓下,要先把蕭疏送到藍灣,他再回來。
楚洪山……
楚臨淵現在一閉上眼睛,想到的就是楚洪山。
先前衛在川已經明確告訴過他,楚洪山狀況很糟,進一次醫院等於要了半條命。
可他不願意相信,讓康為良找最優秀的醫生過來,但是醫生還沒有過來,楚洪山就已經……
「臨淵哥?」小陳看楚臨淵面上表情瞬息萬變,但都以悲傷為主旋律。
「沒事。」楚臨淵再次強調了這兩個字,他告訴小陳,他沒事。
可有沒有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瞬間,楚臨淵斂了表情,打開車門上去。
速度之快,連小陳都沒有反應過來,然後馬上上車,啟動車子往藍灣開去。
車子前後排之間的隔板升了起來,小陳不知道後面的情況怎麼樣。
楚臨淵一上車就看到蕭疏坐在角落,緊緊地拽著懷中的黃色文件袋,對於他上車這件事,完全沒有任何的知覺。
「笑笑?」楚臨淵伸手,試圖把手放在她的腦袋上,想安撫她現在的情緒。
沒想到蕭疏往後一退,躲開了楚臨淵的手,像是很害怕楚臨淵碰他。
饒是剛剛才調整好心情的楚臨淵,也察覺出蕭疏還有別的事情,否則她不會像現在這樣失態,甚至是恐慌緊張。
「蕭疏,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麼事?」楚臨淵往蕭疏那邊靠近了些。
她卻坐得更遠了一些,嘴上喃喃道:「我沒有……我真的什麼都沒做……」
「我知道不是你,你放輕鬆,乖。」他小心翼翼地觸上了她的手腕,發現她手上的溫度低得嚇人,「你冷?」
說話的同時,楚臨淵就已經調高了車內的溫度,更是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想要披在蕭疏的身上。
她抗拒地擋開,可是很快的,就伸手護住懷中的文件袋。
「你別緊張,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你乖乖地告訴我,先前在爺爺病房裡面都發生過什麼事情?你懷中的文件袋裡面,裝的又是什麼?」楚臨淵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有半點攻擊性。
但是在蕭疏聽到他說這個文件袋的時候,整個人的情緒都不對了,拼命地往後躲,想要躲開楚臨淵的目光。
「好,我不問你,我什麼都不問。」楚臨淵道,「別往那邊靠,乖,過來。」
他引導著蕭疏,照顧著她的情緒。
她看他,臉上不帶任何的攻擊性。
那一刻,蕭疏只覺得自己整個世界的防線都奔潰了,她往楚臨淵的懷中去,幾乎是撞進去的,可就算是抱著他的動作,也完全沒有鬆開她懷中抱著的文件袋。
她感覺得到她小聲的抽噎變成慟哭,眼淚浸濕了他胸口的襯衫。
「沒事了,我在這。」楚臨淵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又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的氣。
「臨淵,我真的什麼都沒做……我要走的時候,你爺爺忽然間就喘不過氣來……我叫了醫生來……我叫了……」她叫了醫生。
四年前她在法國的時候也叫了醫生過來,可是救不過來了,醫生來的時候,別墅裡面站在她,和躺著三具屍體。
她說她什麼都沒做,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們躺在地上。
可是除了杜寒聲以外,沒有人相信她。
「我知道,你叫了醫生。我也知道你什麼都沒做,我沒怪你,你不用緊張也不用自責。」楚臨淵低聲安撫。
「嗯……」她小聲回答。
車子一路開回藍灣,原本以為蕭疏已經在他懷中睡著,卻在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馬上就從他懷中出來,直直的看著他,「打火機。」
她知道他抽菸,身上肯定有打火機。
楚臨淵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卻還是把打火機從口袋裡面拿了出來。
拿著打火機的蕭疏馬上就下了車,蹲在地上,打開了打火機,噌的一聲,火苗就竄了出來。
楚臨淵從車上下來,看到的就是蕭疏蹲在地上燒著她剛剛一直攥緊在懷中的文件袋。
文件袋遇火就燃,她卻完全沒有半點要退卻的意思。
楚臨淵眉頭一皺,趕緊走過去把她從地上抱起來,有幾分嚴厲地說道:「這麼大了,還玩什麼火!」
可他知道,她不是在玩火,她是在燒掉一份可能很重要的東西。
看著燃盡的文件袋,一直掛在蕭疏臉上的那份擔憂才隱了下去,她長舒一口氣。
身子卻在這個時候軟了下來。
告訴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隨之而來就是身體的疲憊感,若非楚臨淵撐著,她斷然已經摔倒在地。
楚臨淵看了眼地上的灰燼,而後把蕭疏打橫抱起來,「回去好好休息。」
她蜷縮在他的懷中,點頭。
埋在他胸口的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淚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