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很長時間,後來再讓人做了你和舅舅的DNA檢驗。但你忽然間回了義大利,蕭疏,這麼多年來,哪一次出了事情不是你先離開,你也知道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要是想起來,你就知道你從我身邊離開了多少次。
「在你那不勒斯的家裡,我是強迫了你,和你發生了關係。也把你想要的項鍊還給你母親。你那天若沒有回義大利,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他的言下之意,是因為她從他身邊離開了,所以才導致她被他強迫?
所以這些事情,如果不是她自己想起來,從每個人的口中都會聽到不一樣的版本。
難怪那時候他會對她說,讓她相信他,不要相信從任何一個人口中說出的過去的那些事情。
原來,不過是為了讓他編好對他最有利的故事。
「我不想聽那些。」蕭疏打斷了楚臨淵,上車後他對楚臨淵說的第一句話,「關於孩子,我和你先前有過一個孩子,你母親口中沒了的那個孩子,就是現在躺在病床上的阿狐。」
有些事情,楚臨淵也是回到寧城之後才知道,發生在他出生之前,原本被掩藏起來的事情。
被楚景行告訴了蕭疏。
「在我還沒有出生之前,我母親有過一個孩子,已經八個月大。當時她在鎮江養胎,我舅舅過去看她的時候認識了你母親。你母親那時候是小有名氣的蘇繡工藝師,我母親幫忙牽線幫你母親辦蘇繡展,在回寧城的途中,發生了車禍,八個月大的孩子沒了,我母親也險些喪命。是個女孩兒,叫楚皎。」
楚臨淵到現在都記得楚景行在和楚臨淵說這件事的時候臉上蒼涼的表情,他明白失去孩子的那種感受,就像當時他以為他和蕭疏的孩子沒有時候一樣,痛徹心扉,就算是現在知道阿狐是他們的兒子,一想起當時的心情,心裡就像是被刀一刀一刀地割著的難受。
「我母親因為這件事情很長時間心情很抑鬱,好轉之後也很難懷孕,他們花了很長時間才有了我。但出車禍那時候,你母親肚子裡面已經有了蕭乾,她和蕭乾母子平安,而我母親和姐姐卻無一倖免。所以最終,舅舅沒能和你母親在一起。」
「我父親在爺爺葬禮前去找了你,和你說了這些。於是,你又一次有了要離開的想法,並且在葬禮那天,親自告訴我要離開。我們吵了一架,許沫勸你。後來——」
「後來我就把許沫推下樓了。」那是蕭疏唯一記得的事情。
蕭疏雙手掩面,一方面在懷疑楚臨淵所說的話的真實性,另一方面也為當時她的所作所為感到無盡的哀傷。
那時候的蕭疏,究竟是一個怎樣令人討厭的存在?
現在聽楚臨淵說來,她都不願意去面對。
「那時候你一心想走,許沫知道我肯定不會放你走,所以她故意說是你把她推下去。你們兩個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幫助對方,你要走,她就會幫你。只有她那麼說,我才會覺得你為了要離開會不惜一切代價。你開始胡言亂語,開始歇斯底里。我扇了你一巴掌讓你閉嘴,也讓你滾。」楚臨淵的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
通過楚臨淵的講述,往事似乎一幕幕地浮現在蕭疏的腦海裡面。
她以為是她把許沫推下去的,但其實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那時候,許沫懷孕了,她怎麼可能會自己摔下去!」蕭疏就知道楚臨淵又在編故事騙她,哪有一個母親會不要自己孩子的?
「她那個孩子本就要拿掉,不是那天,也會是葬禮兩天後的手術上。她身體不好,執意要剩下孩子的話,很可能生產的時候走不下手術台。」所以許沫用了一個本就會失去的孩子,換蕭疏一個她想要的自由,哪怕那是蕭疏一個人的自作主張,因為她們是最好的朋友,所以許沫就會幫她。
楚臨淵一直猜測許沫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現在想來,大抵就是這樣了。
「她的孩子是我哥的。」蕭疏自言自語道,不管過去的真相如何,終究是有人離開,還是許沫肚子裡面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孩子。
「兩天後,你上了回義大利的私人飛機。後來飛機在地中海上空與地面聯絡台失去聯繫,蕭乾動用了所有的人力物力去地中海搜索你,你是被附近的漁船救起來的,送去醫院的時候已經昏迷不醒。在做手術拿掉孩子讓你清醒與不做手術拿掉孩子讓你接受保守治療之間,蕭乾選擇了後者。」
那些,都是蕭乾後來告訴楚臨淵的,他說的很少,像是怕他知道太多,心中會對蕭疏產生濃濃的愧疚。
但又怕他知道的太少對蕭疏不珍惜,所以蕭乾選擇性地說了一些。
「七個月的時候,他們做手術把孩子拿了出來。半年後,你也醒了過來,但是狀態很糟糕,他們說你精神出了問題,建議蕭乾把你轉到精神科。蕭乾沒那麼做,找來催眠師,通過一個很長的治療周期,成功地催眠了你,讓你忘記了關於我的一切。」
不是失憶,是被催眠忘記了關於楚臨淵的一切。
蕭疏覺得自己像一條魚,掉進了漁夫投下的網中,她拼命的想要找到出口,等到游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那個網動根本不夠她鑽出去。
她光是聽這些事情,就覺得很糟糕,更不知道那時候的蕭疏是怎麼挺過來的。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蕭疏解開了安全帶,卻沒有立刻下車。
她轉過頭,看著楚臨淵,車內沒有開燈,看不清對方瞳孔中的神色。
只聽到蕭疏說:「如果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我告訴你。第一次蕭疏要從你身邊離開回義大利,是因為你身邊有你的如花美眷,你要她違背世俗的眼光和你在一起,在你沒辦法給她任何名分的時候讓她給你當情-人,我相信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那麼偉大,如果有,那絕對就是看中了你的錢。再次,你說因為你蕭家才會破產,她父親才會在看守所當中自殺,試問你憑什麼讓她和一個讓她家破人亡的人在一起?
「最後,她在你爺爺葬禮上選擇離開,是因為你父親告訴她以前的事情。因為她母親的緣故讓你沒了一個姐姐,她為自己母親感到內疚沒辦法和你在一起,這又有什麼錯?那時候就算你們跨越艱難險阻地在一起,就一定能夠白頭偕老?等到矛盾一爆發,過去那些事情只會成為你們分開的最後一根稻草。
「楚臨淵,我問你。如果在我和一個男人已經結婚的情況下,讓你給我當地下情-人,你願不願意?如果我讓你們楚家或者沈家家破人亡,你又願不願意毫無條件地原諒我還願意和我在一起?這樣,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短短的時間裡面,蕭疏把楚臨淵剛才告訴她的事情整理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出了她現在的心情。
她在楚臨淵臉上看到了一秒鐘的錯愕,於是她知道了自己的答案,便也不再追問那個已經知道的答案。
她像是笑了一聲,卻笑得慘澹。
「我現在完全不能相信四年前的那個人就是我蕭疏,就為了愛你,為了和你在一起。放棄自尊,拋下家仇和你在一起。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蕭疏看著楚臨淵,眼神當中再無任何的情緒,「對不起,我不會和你在一起。」
說完,蕭疏打開車門下車,徑直往急症室走去。
楚臨淵坐在車上,看著蕭疏隱沒在門內的身影,昏暗的車內只有醫院大廳內投來的燈光。
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之中,讓男人的神色更加晦暗不明。
蕭疏問他,如果他結了婚有了老公,讓他當地下情-人他願不願意?
他容不下她身邊有任何一個男人,更別說她有老公。
如果蕭疏讓楚家或者沈家家破人亡,他還願不願意和她在一起?
楚家是生他養他的地方,與生俱來的作為楚家長子的責任感,讓他根本沒辦法忍受楚家的沒落。同樣的,沈家也是。
他不願意,那個時候的蕭疏就願意了?
他想要蕭疏換位思考,想要告訴她她能在他面前橫行霸道不過是仗著他愛她寵她。
可他自己,不也仗著蕭疏非她不可的執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