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沒理他,拉著陸虞笙便準備離開。
「我讓你站住,你沒聽到嗎?」江父冷著聲音,音量都提高了一些。
江黎的腳步停頓,問道:「請問您有什麼事情嗎?」
「你竟然還把這個女人帶回家裡來?」江父指著陸虞笙問道,他本就不同意陸虞笙成為江黎的妻子,今天得知這個女人就是遇離,聯想到之前遇離擺了江承一道,想都能想到,江承那個蠢貨會被人擰了胳膊,定然是陸虞笙安排的。
是他小瞧陸虞笙了。
杜縷茶在一旁扯了扯江父的胳膊,故作關心道:「你這是幹什麼啊,小黎難得回來一趟。」
江父把杜縷茶的手拿開,接著道:「她就是個戲子,你怎麼就非她不可呢?」
就是個戲子。
陸虞笙的眸光驟然一冷,這個男人,是將她上次的話當做了耳旁風嗎?
江黎把陸虞笙護在身後,聲音中像是淬了毒一般,一字一句:「她是我的妻子,你才是戲子。」
裝作慈父二十餘年,所謂寵愛又二十餘年,一點一滴,皆是騙局。
他才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我是你爸,你這樣跟我說話?!」江父顯然沒想到江黎會這樣說話。
江黎偏頭一笑:「我怎麼不能這麼說話了?」
語氣之中帶著幾分慵懶與散漫,毫不在乎。
氣場全然不同了。
「你母親生性溫柔,怎麼生出來你這個不孝的東西?!」江父語氣越發的讓人厭惡,江黎的母親,那是江黎的逆鱗。
是啊,因為生性溫柔,沒有那一身堅硬的刺做保護,所以定親之後,還未嫁進江家,丈夫便出軌,嫁進來之後本以為會是幸福的婚姻,丈夫的隱瞞,冷落,還有戳破了真相時的無力,都將她的溫柔一點點擊潰。
她有滿腔的溫柔,最後呢?
溫柔沒有成為她的保護傘,反而給了她最後一擊。
「你這麼溫柔,小茶她又有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她,你會理解我的吧。」小小的江黎,在那樣的年齡,隔著一條門縫,聽到了這樣的話。
後來沒過多久,他們的母親就去世了,又沒幾天,家裡住進了陌生的女人和一個小男生。
許是母親的死,讓江父有了一點點的悔意,他開始加倍的對江黎江汐好,在江南,誰不說一聲,江家的那位,對自己小兒子還有女兒,是真的好啊。
可是誰又能知道,所謂寵愛的背後,隱藏的是什麼呢?
唯有姐弟兩人看的通透罷了。
陸虞笙敏感的察覺到了江黎的情緒,她輕輕的扯了一下江黎的衣袖,安慰著江黎的那點情緒。
她從江黎的身後走出來,對著江黎道:「江黎,站我後面。」
江黎抬眸,眸中帶著些許紅色,看的陸虞笙心疼。
他茫然的看著陸虞笙,只見陸虞笙微微一笑,輕輕的將江黎拉到自己的後面。
陸虞笙站在江黎前側,對江父道:「您知道,什麼是溫柔嗎?」
「我需要你給我講嗎?」江父也不甘示弱。
陸虞笙斂眉,而後看著江父:「溫柔不是一味的心軟,不是順從,您一開始就理解錯了,您將伯母對您的喜歡,對您的愛意,理所當然的認為,她本性如此。」
對於江黎的母親,陸虞笙是有些了解的。
她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是杭城寧家的大小姐,父母病逝,將愛女許給江家心上人,奉上全部的家業,也正是那一年,本來江南權勢並列的四大家族,江家開始一家獨大,其餘三家,平分秋色。
可誰知,當年杭城遠近聞名的閨秀,嫁人之後,竟被心上人這般對待,若是傳了出去,當年那一場讓人驚羨的婚禮,倒像是個笑話。
陸虞笙想,當年遭遇那般情況,而寧小姐選擇沉默,並非是因為害怕別人的嘲笑,笑她所嫁非人,而是那名女子,不忍心自己所喜歡的人,遭遇別人的詬病。
所以她將溫柔作為保護傘,消耗著自己的愛,最後愛消磨光了,餘生倒也無趣了。
江父沒有說話,杜縷茶卻因為陸虞笙的話,眼睛裡面心生了不悅。
當著她的面,提丈夫的前妻?
擺明了是在折辱她。
「而至於江黎,他秉性如何,您沒有資格評頭品足,您不配。」陸虞笙的語氣不高,但是字字都帶著力量。
她說,你辜負了一個女子的滿腔深情。
她說,你不配對這位女子的兒子說著讓人噁心的話。
她說,你不配。
一字一句,扎在江父的心上。
他惱羞成怒,道:「你算……」
「我算什麼東西,對嗎?」陸虞笙先一步說出了江父想說的話。
話落,她接著道:「我是江黎的妻子,是被法律所承認的妻子,我擁有在他手術單上簽字的權利,擁有與他養育孩子的權利,擁有與他共度一生的權利,同樣的,我也擁有維護他的義務。」
她說著,看著江父還有杜縷茶,一字一句道:「我,放在掌心護著的人,誰敢說他一點的不是,誰又能動他半分?」
江黎,你保護我三年,送我三年微光。
我便保護你一生,予你一世明媚。
江父聽著陸虞笙這般語氣,眼睛裡帶著幾分嘲諷:「就算你是遇離又如何,不過是一個設計師而已,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種大話?」
江黎想反駁江父,想說,爺給她這個資格,給她這個權利。
可是他看著他的笙兒將他護在身後,明明比自己還低,卻將自己護的好好的,他還聽到笙兒說:「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您大可以試一試,看看我會不會放棄?」
她笑的像一隻妖精,眼睛裡面像是有些躍躍欲試的光,挑釁,不屑。
江父想起上一次陸虞笙問過他:「你見過放棄信仰的人嗎?」
信仰不可磨滅。
而江黎便是陸虞笙的信仰。
是陸虞笙曾決定耗盡此生去尋找的人。
話落,陸虞笙拉著江黎的手,離開了這個讓人不適的地方。
臨走前,她還挑釁的說:「讓我們拭目以待。」
曾聽過一句話,因為有了喜歡的人,所以無所畏懼。
大抵就是用來形容此刻了陸虞笙吧。
她用了五年的時間成為了配得上江黎的人,而她也用了五年,成長為一個可以保護江黎的人。
江黎被陸虞笙拉著,他能看到陸虞笙的後背,還有那高高挽起的頭髮,堅韌而有力量。
自母親去世之後,即便是他的姐姐,也沒有這般堅定的一遍又一遍的說著,我會保護你。
還記得剛患病的那一年,他也曾一度走到陽台,想著是不是要跳下去。
反正那個時候,母親沒了,姐姐沒了,在乎他的人,他所愛的人,都沒了。
腦海里瘋狂叫囂的笙兒兩個字,將他扯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