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可以將那些身上背負著江汐命的人親手殺了,然後再一同下地獄。
可他沒有。
為了江汐,他還保持著自己的理智,不讓自己的手,染上鮮血。
他用五年的時間,去找顧家的財務漏洞,去找江家的弱點,去查江家大火的真相,去拿那些人犯罪的證據。
他用最乾淨的手段,為江汐報仇。
他也用五年的時間,活成了江汐想讓他成為的模樣。
可這不代表他真的從了良,骨子裡的狠怎麼可能說沒有就沒有。
他不過是為了江汐,改了自己。
但江汐,是他的底線,是他心口永恆的硃砂,是他這輩子,看到的唯一的光。
「孽子,你敢殺了你父親嗎?」顧一程伸手抓住顧沉的手,試圖有呼吸的餘地。
顧沉的眸中儘是狠戾,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
顧一程接著道:「你……你殺了…我,這沾染了人命的……手,她還會……要你嗎?」
打蛇打七寸。
江汐就是顧沉的七寸。
顧沉的手鬆了,右手將沒有喝完的易拉罐捏緊,啤酒流到了地面上,四散流開。
顧沉的力氣有點大,易拉罐割傷了他的手,有血滴下,染出鮮艷的顏色。
「滾。」顧沉開口,聲音中是無盡的淡漠。
顧一程開口道:「這次我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如果再有下次……」
「你又如何?」這是鐵了心的和顧一程對上了。
顧一程忽然笑了:「你不是喜歡江汐嗎?她死了,你就以為我沒法做什麼了嗎?」
人死了,墓還在。
只要他查到是顧沉動的手,自己的兒子不能動,別的女人?
顧一程讓她死了都不得安生。
「你如果敢,我一定親手殺了你,把你的骨灰撒進臭水溝。」顧沉對上他的眸子。
到底是親生的父子,脾性都是一模一樣,發起狠來,誰也不退讓半步。
顧一程開口:「你是我的兒子,我的脾氣,你比誰都清楚!」
話落之後,摔門離去。
顧沉看著地面上的啤酒,還有自己的血,傷口像是沒感覺一樣。
他的眼睛濕潤了,紅了。
空蕩的房子裡,只有他一個人。
入目之處,皆是孤寂。
顧沉就像沉入了海底一樣,一直下沉,一直下沉。
他看不到一點的光,看不到一絲的希望。
暮色已經被夜幕遮掩,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
像極了現在的顧沉。
顧沉走到沙發邊,然後坐在沙發上,蜷縮起來,傷口也沒有人處理,他的手上,臉上都有傷。
傷口火辣辣的疼,顧沉的目光空洞,盯著放在桌面上的那個相框。
相框裡面的女孩笑靨如花,永遠張揚著鮮活熾熱。
他看了很久很久。
顧沉把頭埋進膝蓋里,手臂抱緊雙腿,肩膀在顫抖,就連哭泣都是無聲的。
難受到骨子裡的時候,眼淚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的,可卻發不出一點的聲音。
整個房間只有他。
顧沉將自己鎖在一隅,守著一座孤城,等著一個不歸人。
這一等,就已經是五年。
親愛的,我真的好想你啊,你抱我一下好不好,我真的好累啊。
親愛的,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我會去找你的,一定會的。
上窮碧落下黃泉,你是我生生世世的執念啊。
孤身一人,負重前行,是孤勇,是未知。
是一腳踏空也無人可接,只能不能的墜落,墜落。
前半生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後半生背負著仇恨和死亡前行。
沒有希望,沒有光。
「阿沉。」恍惚之間,顧沉聽到了江汐的聲音。
他抬眸,眼睛是紅的。
他看到江汐坐在沙發旁,然後抱住了他。
「阿沉乖,不哭,我在呢。」顧沉聽到江汐在對他說話。
幻覺也好,夢境也罷。
至少這一刻,顧沉感覺到了真實。
「阿沉,我很好啊,你別哭,我會心疼的。」
「我的阿沉這麼好啊,要多笑笑好不好啊?」
「阿沉好厲害啊,拿了這麼多的獎項。」
「阿沉,別逼著自己,你得好好的,乖啊。」
「汐兒會一直喜歡你的,一直。」
「我的阿沉,是全世界最好的阿沉。」
……
顧沉伸手,好像抱住了江汐一般。
他在哭,在將壓抑了五年的悲哀和痛苦發泄出。
房間裡,哪有江汐啊,沙發上的人睡著了,那一切,都是他的夢境。
或許,只有在夢裡,顧沉才能抱一抱她,才能感覺到片刻的溫暖。
斯人已逝,留下的人若是走出來,將過往埋葬,所有的過去只成回憶。
若是走不出來……
許是像顧沉這般,一腳踏空,落入深淵。
**
一個月後,《天盛離歌》定檔,於五月二十一日首播。
五月二十一,江黎的生日。
這本是江黎寫的,是江黎的老婆主演的,所以陸虞笙和劇組協商,將檔期定在了五月二十一日。
現在是五月初。
「笙兒,五月二十一是我的生日。」江黎眨著眼睛看陸虞笙。
眼睛如果會說話,它一定會說:「我要生日了,你準備怎麼給我過呀?」
單單純純,可可愛愛。
陸虞笙避開眼睛的眼睛,似是無意的開口:「好不巧啊,那天《天盛離歌》首播,我有採訪呢,估計會忙一天。」
這語氣,無比惋惜。
江黎眼睛裡面的光沒了,肉眼可見的不開心。
「笙兒,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陸虞笙沒有接話,她知道,一定是靈魂三連質問。
「笙兒,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陸虞笙:我猜的果然沒錯。
「哼!」江黎又哼了一聲,嘴巴兩邊不自覺的鼓起的奶膘。
陸虞笙戳了一下。
「乖哦,寶貝。」她笑眯眯的說著。
江黎不開心,特別不開心,欺身將陸虞笙按在沙發上。
俯身就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