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陸深卻渾不知覺,這馬車是雙騎馬車,行不得山路,儘管此地到山門還要一些時辰,可陸深等不及了,他叫停了馬車,牽了其中一匹白馬,便踩蹬而上,揚鞭急行,因鞭子揮的快,是以馬兒吃痛跑得甚快,凌冽的秋風雖帶走了陸深面上因五石散而生出的汗,卻也似鋼刀刮過他清冷俊美的臉頰。
然則他卻絲毫感受不到這疼,只擰著長眉盯視著遠處群山背後那處古剎,他眸色深沉晦暗,就仿若目之所及並非弘揚佛法的寺廟,而是吃人性命的修羅地獄,一遍一遍地揚高鞭子再重重落下,卻也無法平靜幾要躍出胸腔的心臟。
終於抵達山門前,見山門前的香客有條不紊進進出出,方知曉此間暫未發生任何大事,他的妻暫時是安全的,他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感受到了眼尾的濕潤,抬起清冷倨傲的下頜,見將淚意憋了回去,捏緊韁繩,還替自己打氣,「沒事的,她會沒事的,不必如此擔憂。」
用了幾息來平復心緒,陸深又覷了一眼山頂的大佛寺,此間距離大佛寺還有一條寬闊的鵝卵沿山道,進山的香客馬車並未停在山下,想來是皆停在山頂的寺廟,是以陸深並未停駐片刻,他要確保她妻子乘坐的馬車並沒有□□,他要確認她的妻能安好如初。
他五感向來敏銳,此刻正四處查探陳氏的馬車,陳氏的馬車有自己族徽,十分好辨認,然則陸深一路行駛到山頂,卻沒有見到陳氏的馬車。
就在他以為沈書晴的馬車已經駛出,又開始提心弔膽她在回陳家的路上出事時,一輛雕刻有陳氏族徽的馬車從他面前往山下行駛。
一陣風吹過,他甚至聞到了□□的刺鼻味道,當即韁繩一扯,調轉碼頭,眼神鷹一般銳利緊緊鎖住那與他越來越近的馬車。
不多時,陸深便與那輛馬車並行,因憂心□□被點燃,甚至來不及叫停車夫,便縱深一躍,鐵臂攀上了車廂邊緣的木欄,再凌空一腳踢開車門,甚至不及看清眼前情形,便直接呼聲而出,「瑤瑤,快到為夫這裡來。」
只他話音還未落,便聽得震耳欲聾的爆破聲,與此同時,滾滾濃煙升起,他霎時淚目,聲嘶力竭喊出,「瑤瑤!」
接著,□□爆破的巨大衝擊在他的胸腔,一口鮮血當即自他口中噴出,染紅了他今日著的月白錦袍,也直直將他從沿山道上甩了出去,然則他卻絲毫不為己悲,只為不曾將沈書晴從那車廂里救出而自責地閉上了眼睛。
他倒是寧願在車廂里的是他!
很快,他落了地,命大,他沒死,動了動手腳,手似乎還能用,上回傷的腳踝卻是又壞了,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強撐著拖行著一條腿站了起來,月白的錦袍黑一片紅一片,他分明該等待林墨來救援,可心繫他的妻,即便步履蹣跚,行動十分緩慢,依舊一瘸一拐向三丈之外的車廂走去。
一定會沒事的,他隔得近,也不過是受了傷,她便是在車廂里也不會差到哪裡去,這□□明顯不如軍中的□□威風。
他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她會沒事的,然則眼裡卻似泣血,暗紅一片,手中的拳頭也捏得指骨作響。
不幾時,他終於走到車廂面前,駐足半晌,又不敢真的去推開那扇此刻已漆黑的車門,因著此刻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這讓他感到血液有著一瞬的凝固。
只要一想到那個可能,他就快要心痛得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