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蕭珏從外頭回來之後就轉了性子,性情變得越發陰鬱,臉上再也沒了笑。
他出行明明十分順利的,還尋到了他舅舅,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著也不該變成這樣。王德勝這日常跟在他身邊伺候的人都摸不著頭腦,旁人就更別說了,連東宮那些屬臣見了他都大氣不敢喘的。
前不久一向比同齡人看著年輕康健的承德帝忽然就病倒了,而且病來如山倒,不過幾日便連床都下不來了,養心殿的太醫來來往往就沒停下來過。
各路臣子皇子妃嬪上趕著問候關懷,偏蕭珏一次都沒去過。
今日太醫來報,說承德帝眼看著就不成了,王德勝得了消息就再勸蕭珏去御前走一遭。
雖然他是儲君,去年開始承德帝就放權給他監察國事,批閱奏摺,由他繼承皇位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可這種時候不去儘儘孝心,他日登上帝位也會被人議論指摘。
蕭珏盯著外頭陰沉的天色出神,許久之後他還是起身去了養心殿。
承德帝突然病倒是在五六日之前,雖然太醫都說他此遭病的兇險,但蕭珏怎麼也沒想到,不過幾天未見,承德帝突然就成了這般模樣——他臉色慘白,唇色發青,雙眼都沒了神采,日常總是打理的一絲不亂的烏髮散在腦後,其中還摻雜了不知道多少白髮。
就好像幾天之間,承德帝就老了十幾二十歲。
承德帝正靠在床沿上和太醫說話。
「不必要再去尋什麼丹方了,給朕開些止痛的湯藥即可。」
旋即他看到蕭珏進來了,便揮手讓人都下去了。
他如往常一般溫和地對蕭珏笑道:「你來了啊。」
蕭珏心中五味雜陳,跪著給承德帝問安見禮。
承德帝笑著不錯眼地看他,讓他坐到床沿上說話。
「這裡有一份清單,上頭是一些得用的人和你要小心的事項。還有這次恩科,已經選出了一批人,等你即位了再開一科,到時候得用的人就更多了。你年少繼位,雖然下頭的人都讓朕收拾服帖了,但也肯定有人會想著給你使絆子。你自己多注意一些,父皇只能幫你到這裡啦。」
承德帝聲音輕緩地交代著身後事,但他語氣和和面容都十分放鬆,好像自己不是要死了,而是只是要卸下擔子,出門遊山玩水一般。
蕭珏無言地看著他,眼淚不自覺地就滾了下來。
他恨他父皇對他母親和外祖家做的事,可到底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他親手教他寫字,教他彎弓狩獵,教他批閱奏摺,處理政事……
在他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他的父皇已經要走了。
「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哭呢?」承德帝伸手抹了他的眼淚,「父皇早就知道今天了,你該為父皇高興。往後這家國天下的擔子,就交到你肩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