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這時,軟厚輕密的羅帳終被婢女挽起。
蕭望舒倚枕而坐,面色雪白。她冷靜說道:「把她嘴裡的布取了。」
這是一道遲來的赦令。畢蘭因頓時哭叫道:「時郎!時郎!救我……救救我,時郎!」窗旁笑意慵懶的男人停下摺扇。
蕭望舒接過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手,繼續吩咐道:「來人,掌嘴。」
畢蘭因被人死死按住,她驚慌失措地喊道:「時郎!時——」一巴掌狠狠地呼在了她臉上。畢蘭因痛苦倒地,她一張嘴,一灘血就涌了出來。無人喊停,婢女抓住她的衣襟,繼續施刑。很快,她臉上就青紫一片,痛得再沒力氣哭叫,要不是被人拉扯住,只怕下一秒就要撲倒在地。
長孫蠻躲在屏風後,呼吸一滯。實話實說,她從沒見過蕭望舒怒極的模樣。就連紫宸殿生變、何錯半路截殺,蕭望舒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平靜得宛如一灘死水。似乎無事能比這更生氣了。
這會兒,蕭望舒擦完了手。她命人停下,淡淡說著:「長安城不是并州,畢顯來不及做的事,孤來教。長安雖距幽州萬里,但孤尚未寫過放夫書,侯夫人此位,仍是天子詔令,十三州共證。再者,孤不要的東西,爛在了地底也是歸宿。旁人僥倖得了,仔細當個啞巴,孤也許還能容。」
乍然響聲,長孫蠻驚得回神。
她爹拊掌一笑:「長公主的威風,依舊不減當年。」
長孫蠻凝神,生怕一不小心錯過重點。磕磕絆絆折騰了這麼久,似乎終於要達成所願……哀哀痛喘的室內,陡聞蕭望舒一聲冷笑:「燕侯改道洛陽,為的不就是這個威風?」
洛陽?她爹剛從那兒過來的,怎麼又在說改道。
長孫蠻打算再聽壁角,卻聽見她爹讓何錯進來拖人,她手忙腳亂地縮在置物架下,憑藉紗簾完美遮掩。好歹是等所有人退出去了,門扉掩住,室內終於只剩下她爹娘二人。
透過紗簾,她窺見長孫無妄站起身,摺扇輕輕點著下巴,懶懶笑道:「公主府的斥候遍布長安,京都人人自危,無不聞風喪膽。傳言宮闈之深的風聲,也能片刻間傳入長公主的耳朵里。」
這句話是事實沒錯。但蕭望舒知道他意不在此,「比不得燕侯聲東擊西。一封哄小孩兒的書信,能伏擊孤數十人馬,實乃……」她移開眼,平平吐出兩字:「卑劣。」
長孫蠻心頭咯噔。
緊接著,她娘一聲悶哼。紗簾外光影暗淡,長孫蠻只瞧見她爹屈下身,鉗制住了她娘的手。兩張靠得極盡的臉,盡數被昏暗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