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妄淡淡看著她,指腹用力按出一道紅痕,「蕭復的這盤棋,或許從登基之日就已開始。但他盤算了七年還是沒算明白,長公主與人博弈,向來利字當頭,棄車保帥這種事,實為家常便飯。」
說著,他微微一笑:「一丘之貉,他的嫡姐只會比他更猜忌多疑。」
万俟葵救或不救,在她被召入宮的那一日起,就已無足輕重。
第32章 洛陽
蕭望舒掙開他的手,冷冷睨著他:「公主府的事,不勞燕侯費心,孤自有決斷。燕侯有空不如好好查一查幾日前冀州部曲作亂一事,在他們眼裡到底誰是黃雀,誰是螳螂。別因為一時之快,錯失良機。」
長孫無妄漸漸停住了笑意。
蕭望舒卻一反常態地輕笑起來,「當年幽州兵勢壯大,冀州作為接壤鄰地,冀州刺史王岳是第一個對長孫家公然俯首的郡臣。對一條搖尾乞憐的狗,幽州自然不會多費心思。可王岳能盤踞冀州十數年,也是憑藉妻族公西氏的關係。若說他真無二心……」她停下話頭,笑意越發耐人尋味,「燕侯既要與鉤弋夫人做交易,合該清醒明白些。」
鉤弋夫人公西韞,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足夠美麗,也足夠聰明。更重要的是,年少曾在平就殿進學的倥傯歲月里,她是唯一一個讓蕭望舒煩心不已的同窗。至於煩心什麼……蕭望舒別過眼,斂去多餘神色。
提及此事,氣焰強勢的某人身體有些發僵。
蕭望舒自如抬起手,挽過微亂的耳發,「你想順利帶走阿蠻,必須要得到天子制諭,才不落下口實被人發難。公西韞提出用太子之位作伐,讓孤騎虎難下,正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諸侯面前,孤為求局勢安穩,自會鬆口讓你帶走阿蠻。」
人人心中清明,幾乎能與公主府分庭抗禮的公西氏,不能再出一個太子。也是因為長孫無妄在國宴上的橫加干涉,蕭望舒不得不重新審視風雲突變的朝局。
蕭望舒放下手,靜了一靜,「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即使燕侯沒有多做什麼,但公西家跟幽州沾上了關係,日後就算是陛下也會三思而行。譬如今日她登臨後位,焉知這裡面沒有你的功勞。你與她的這個交易,確實一舉兩得。」
長孫無妄呼吸微緩,他張了張嘴,不知何時喉嚨有些發澀。
「京畿軍防一事,我並不知情。」
「是,你不知情。」蕭望舒垂眼,「坐山觀虎鬥,燕侯只是做了該做的事。」
長孫無妄沉默下來。王岳私攜部曲一事,他的確不曾刻意查探,但那日應約去見公西韞,他也確實察覺到了什麼。攪混長安政權這趟水,左不過八個字,順水推舟樂見其成。
只是有一點他疏忽大意——冀州臣服之心恐已生變。
想起那日蕭望舒被騎兵擄去,竟妄圖押入冀州圈禁,長孫無妄「嘖」了一聲。他眼一垂,試圖看清她眼裡不明的暗色,卻是徒勞無功。
「万俟葵這顆棋子被蕭復廢掉了,恨他嗎?」
「與你無關。」她臉上恢復了漠然,單手格開他,舉步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