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望舒手一頓。
很快,她面不改色點頭:「阿娘想了許多,阿蠻既然重情重義,我自然不能當個惡人橫加阻攔。你倆自幼親密無間,她的課業又一向優秀,我想若她多學一些,耳濡目染下,你多多少少也能學點兒。再者,她能關心愛護你,便是我此舉所求。」
……
林瀅要走的消息沒幾個人知道,連長孫蠻也是臨到出發了才從王野口中得了信兒,著急忙慌上了馬車就往城東趕。
天色蒼青,灰撲撲的雲朵攢了又攢,細雨淅淅瀝瀝,綿綿不絕,給整個長安城也籠罩起蒙濛霧色。煙雨織成一片簾幕,看不清,也摸不透。潮氣裊裊繞繞,清新草香混著泥塵味兒,瀰漫在空氣中。
說來也怪,剛出府還不見停的小雨,等馬車呼啦啦駛近城東口,雨勢漸漸變稀,眼看要停了。
長孫蠻推開車廂門,車夫早就撐好油傘等在一邊。不遠處角亭下,立著幾道身影。不過望了一眼,長孫蠻就認出了林瀅。
她踩著杌子下車,接過傘,快步走了過去。
「……林瀅。」
被喚者似聽到又似掙扎,過了一會兒,她側過身,露出一張還有些蒼白的臉。林瀅身上釵環盡無,只雙髫髻上簪著一朵白花,棉麻素衣不比綾羅貼身,更襯得她身姿纖弱。
長孫蠻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還是只能再喚一句:「林瀅。」
她許許多多的話咽回了肚中。
亭檐落下雨後水珠,一顆緊接著一顆,啪嗒啪嗒砸進地里泥塵。
四周寂靜無聲,林瀅垂著眼睫,一時並沒有開口說話。
長孫蠻只感覺自己呼吸都要喘不過來了。她不想溺斃在這片沉默中。
「我,我沒什麼事。我只是過來看看、嗯……送送你。」長孫蠻低眼,看著鞋尖被泥水洇開的繡面。過了稍許,她輕輕開口再道:「祝你一路順風。」
說完,她又站了會兒。沉默依然如潮水般不斷湧來,幾乎要淹沒長孫蠻口鼻。她不自覺放輕了呼吸聲,艱難說著:「……那,我走了。」
她抬眼,卻見林瀅不知何時也抬起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長孫蠻抬手僵硬揮了揮,乾巴巴道:「再見。」
「邙上學宮群英薈萃,那裡有很多見解不凡的女先生。我會好好讀書的。」長孫蠻停住腳,轉身回頭,林瀅移開目光又說著:「你也是。」
「……你還會繼續畫畫嗎?」
「畫,當然畫。」林瀅疑惑瞟她一眼,「怎麼……」
「我,我只是想問你帶齊畫具沒。」長孫蠻摸摸鼻尖,取下腰上繫著的長條綢袋,「你要是不夠,我帶了這個。」
綢袋鬆了口,露出一截乾淨挺拔的鼠須筆。
林瀅怔了怔。
過了會兒,她仔仔細細收起筆,拉緊綢袋,在長孫蠻的注視下,系在腰間栓了兩個死結。
「筆很漂亮。」
「嗯。」
「我收下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