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山扶從嗓間「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說。
長孫蠻將卷帙擱在梯欄上,不慌不忙地掀開竹簡外那層烏帙,「變法如打仗,不知彼而知己,勝負難定。我多了解一分,以後面對他人推行新律便多了一分勝算。我娘曾對我說過,與人博弈,最忌五五之數。」
他挑了挑眉,臉上神色突然高深莫測起來,「看來你對你的新律典很自信。」
長孫蠻一看就知道這狗心思又活泛了。
為免廉價勞動力跑路,她撇撇嘴,忍著雞皮疙瘩奉承兩句:「這不是有你嘛……」說著,她手上力道一用勁兒,烏帙被猛地被拉開。
一瞬間,積攢多年的灰塵紛紛揚揚灑在空中。
仰著頭的少年「嘶」了一聲,同時,長孫蠻閉眼打了串連環噴嚏。
「……長孫蠻!」
「啊到、到!」本能站直的少女又閉緊眼,「阿嚏——!」
魏山扶費力睜了睜眼。發現一隻眼睛異物感強烈,他睜不開,只能抬手使勁揉了揉,另一隻眼勉強看見少女又打了個響亮噴嚏。
她立在牆梯上,站姿有些不穩。
大概是剛剛打噴嚏太猛,她下巴上還掛著一點極細的口津,晶晶亮亮的,十分醒目。
一連打了七八個噴嚏,長孫蠻總算緩過了神。
她腦袋都有些發昏,暈乎乎看見底下風塵僕僕的少年似乎更落魄了。他揉著眼睛,眼圈都紅得跟要哭似的……等會兒,眼睛。
長孫蠻嚇得一激靈,總算意識到她剛乾了件什麼蠢事。
她拎起裙衫,三步兩跨蹬蹬趕下來,停在離地三階處,湊近身抓住他揉眼的手,急聲道:「別揉別揉,小心把眼睛揉壞了!我來給——」
聲音戛然止住,與此同時,她喉間竄出一聲驚呼。
少年屈腿踩住牆梯,一把攬住她腰身,連人帶裙盡數抱在懷裡。
銀絲刺的海棠花紋攢疊在一起,被壓在他結實臂膀下動彈不得,可憐兮兮的,如似貓兒矜貴的她。
單眼似乎毫不影響少年。
他抱著她,繞過幾重書牆,步至一側緊閉窗前。窗台半高,約有一丈寬。他沒多打量兩眼,臂彎一松,懷裡人穩穩坐在窗台上。
魏山扶站在跟前未動。
他只伸出一隻手越過她肩。驀地,窗扉大開,天光灑進藏書閣暗色,照見他頷下淡淡青茬。
少年微躬身,雙手撐在她兩邊,嗓音微啞道:「來,給我看看。」
長孫蠻目瞪口呆。
她忍不住望了兩眼那頭煌煌燭台。
其實……也沒必要費這麼大勁兒叭?
有這花里胡哨的功夫,說不定他眼睛都疼過去了能睜了。
「你磨蹭啥呢?」他嫌她慢。
有求於人,再加上這事兒是她弄的么蛾子,長孫蠻想歸想,還是趕緊上手掰開他眼睛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