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錯被老燕侯傳喚在旁,看著有謀士頭戴高冠,消瘦臉龐蓄著美髯,愴然懇勸道:「世子為我幽州命脈,萬萬不可啊。」
屋內眾人聽他出聲,嘈嘈話音漸消。
老燕侯坐在主座上,手旁是一柄脫鞘的彎刀。那雙眼睛如鷹如狼環視一圈後,他笑問道:「天子之令傳達十三州,要各地世子進京入學。幽州嘛,自當不可倖免。我兒去不得,那……」
許是見得老燕侯聽進了話,謀士麵皮微松,趕忙續上他未盡之話,「世子按期出行,幽州府自當沒有話柄能被天子拿捏。可入京之路千里迢迢,誰也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麼。李代桃僵,最是穩妥。」
沉寂氣氛被這句話打破。眾人似乎找到了喧囂出口,屋內交頭接耳聲綿綿不絕。下一瞬,緊閉的門扉被人推開,數道目光聞聲望去,天光明敞,只瞧清一截雪白的袍角。
何錯心下一緊,懷裡抱著的刀鬆了幾分。
少年人身量頗高,烏髮散在背後,面容靜得像冬日裡的一捧雪,清雋剔透。他來得突然,無視眾人驚艷目光,翹起嘴角,那兩片薄紅唇瓣一張一合,慢悠悠吐出驚人之言,「我去長安。」
老燕侯額角抽搐,熟悉的頭痛感席捲而來,沒忍住沉聲接話:
「……你去不得。」
「你覺得我會死在那兒?」
「當然不會。」
「唔。」
世子俯身拾起案上彎刀,腕骨輕挽,漂亮的銀花一閃而過,「我就是過來告訴你一聲。」
刀身回鞘,他眼一掀,烏黑的眼珠莫名滲人,「可沒徵求你的意見。」
眾人緘口不言。侯爺早年喪妻,後院妃妾雖多,這麼些年卻沒再誕下一個子嗣。如今膝下惟有世子一個兒子。薪火飄搖,幽州長孫氏的這根獨苗更顯珍貴。無論是乖戾也好,多智近妖也罷,就算是這位世子明日起兵掀了他爹的主位,只怕老燕侯因著多年愧對亡妻之情,也會欣然笑納。
「鐺鏘——」
彎刀甩落在案,世子看向眾人,溫和笑了笑:「諸位請便。」
他笑聲清雅,未束烏髮落滿肩頭,端得一副琉璃玉郎的好相貌。若不是眾目睽睽刀鋒冷色,恍惚方才的爭鋒相對只是一場錯覺。
老燕侯不發一言,卻將那柄彎刀遞給何錯。他眼裡是沉甸甸的黑潭,似想交代什麼又咽下。
何錯瞧不清,也不敢再瞧。
他知道,世子必將去往長安。
京都繁華,軒蓋如雲。世子一路乘著馬車,慢悠悠晃到長安。街上行人夾道蜂擁,何錯一邊喊著避路讓行,一邊觀察左右樓閣。他目力極好,沒兩下就瞥見朱欄後的兩道身影。看客頭戴幕籬,垂遮著大半白紗,教人難以分辨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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