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夏天来了。
殷承祉的书也抄完了,精气神也恢复过来,那一套怎么练都练不好的刀法在受罚静心凝神后也练成了。
他还打算击败心魔。
“师父,我想去崔家一趟。”他认真说道,“徒儿不应该逃避,而应该去面对!师父,徒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冯殃看着他,“不必了。”
殷承祉一愣。
冯殃将手里的一叠东西丢给了他,“将这些东西记住,从今日起,不能走出大门一步。”
“师父?”殷承祉又惊又疑,拿起那些东西翻看起来,越看越是心惊,“师父,这些”幽州防守情况,锦东各地兵力分布情况,还有粮草储备、战马、武器“师父,到底出什么事了?!”
“崔温保不住闾州。”冯殃说道。
殷承祉浑身一个激灵,“什么?!”什么保不住?什么舅舅保不住闾州?怎么回事?“师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保不住闾州?我不是烧了蛮族军营吗?蛮族联军的粮草都烧没了!我还杀了蛮族大巫,他们”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慢慢成型,可太可怕了,他潜意识便抑制着这个念头形成,脑海中一些他先前无意中或有意忽略的事情清晰地来回转动,“不!不会的!不会的”他浑身颤抖,“怎么可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师父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京城那边又有人设局?是不是安氏?对了!叶晨曦突然对我下毒,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沉默什么都没做怎么会突然就对我下手!是安贵妃是不是?她要对付崔家,她和蛮族勾结是不是?”
“京城的确有人与外勾结。”冯殃说道,神色冷静,“所以,崔温守不住。”
“是谁”殷承祉戾气横生。
冯殃却冷静,或者该说是冷血,“这重要吗?无论每一个朝代,这种事情都免不了,再强大的皇朝也终归会有落幕的一日,不管是从内部开始腐朽还是在外部被人攻破,结果都是一样,世间自有其运行规律,谁也阻挡不了。”
殷承祉听不懂,完全听不懂,师父在说什么?师父说这些到底是什么?“师父,是谁与蛮族勾结?是谁?!你告诉我是谁?!”
“殷承祉”
“师父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殷承祉厉声喝道,甚至不顾身份伸手抓着她的双手,“师父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谁?我去杀了她!我杀了那些人就行了!师父”
“杀人?”冯殃冷笑,“我杀的人够多了,可从来就没有成功过!”
“师父”殷承祉不懂,他真的不懂,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师父为何还在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师父,徒儿以后再听您教导好不好?徒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听师父教诲!师父,现在不行啊,现在不行!徒儿要去阻止”
“蛮族大军已经攻破了防线了。”圆球忍不住说了出口,“你什么都阻止不了。”
殷承祉猛然转身看向角落里的圆球,瞳孔内的暗红一分一分地侵占眼眶,“小球”它说什么?说什么?
“你做错了。”圆球继续道,声音平稳地近乎机械,这好像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把自己当成机械,“你不应该杀那个蛮族大巫的,那个蛮族大巫是整个蛮族的精神领袖,你杀了他,就是杀了他们的神,人类信仰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殷承祉脑子轰隆巨响,整个人像是被雷电连番轰击。
你做错了
你不应该杀那个蛮族大巫
杀了他们的神
信仰的力量很可怕
很可怕
你说什么?你杀了蛮族的大巫!?
你年纪还小,这种功劳于你而言并非好事
我送你去幽州
“嗬嗬嗬”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可即便如此胸口依然因为窒息而发闷发疼,又好像有一只手在用力地拽着他的魂魄,要将他魂魄拽出来
他错了?
他错了?
错了?
只要杀了蛮族大巫,蛮族联军就能瓦解蛮族各部本就矛盾重重没了蛮族大巫,他们就是一盘散沙!杀了蛮族大巫,就可以解了闾州之困,更能解了崔家之困
他的信誓旦旦犹言在耳。
他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坚定!
他
他竟是错了吗?
殷承祉茫然地看着四周,在寻找着能够解答他的人,他是不是真的错了?他怎么会错?擒贼先擒王不是吗?他杀了蛮族的王,理所应当的啊?怎么会错?什么精神领袖?什么神?杀了他们的神灵不是能够让他们更加的恐惧,更加的一蹶不起吗?怎么就反过来了?怎么会反过来?
“不可能不可能”
他终于找到了目标了,“师父”师父就在他面前,他怎么就看不见呢?他真是糊涂了,“师父,不是错,对吧?怎么会错?”他看向圆球,“小球你别胡闹了,当时你也在,我怎么会错?好了好了,我以后不和你争了,你别拿这些吓唬我了。”又转向面前的人,“师父,擒贼先擒王,对吧?蛮族没了王自然也就四分五裂了,他们应该先争夺权力才是,哪里还有心思对闾州下手?你别听圆球胡说,它就是这些日子干活干累了,心里不满才会胡说八道吓唬我们的,师父”
冰冰凉凉的手抚摸上了他的脸。
殷承祉没法子说下去了。
“殷承祉,你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
“师父”可这跟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小孩子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师父,就是因为徒儿不是小孩子,所以才不能被小球骗了啊,师父,徒儿”
“傻孩子!”圆球又有了第一次了,它居然会因为一个人类觉得难过还是一个一直看不顺眼恨不得挖坑埋了的小娃娃,“不就是错了吗?错了就错了!人类总是会犯错的吧?错了就错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跟你说”